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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北京城大风不止,屋震沙飞、尘埃漫天,行人咫尺距离难以相辩,天日亦黯淡无光。有善卦者占卜得“风从乾起,主暴兵将至,城破人民无福”之结论,旋即为锦衣卫缉拿下狱。虽如此,刀兵将至的传言在北京四起,百姓奔走相告,屡禁难遏,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前所未有的浩劫将降临大明朝廷。
从正月至二月,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面对攻势咄咄逼人的顺军,已经在陕西被压塌了脊梁的明军于北方战场完全陷入了被动局面。正月初八,鉴于整个西北地区军事行动大致结束的局面,登极称帝不久的大顺皇帝李自成在关中誓师,宣《倡议提营首总将军奉命征讨檄》,发老本嫡系野战五营兵马十万余人,留下提督诸营权将军泽侯田见秀坐镇后方,自御驾亲征北伐明廷。
因为有着此前白鸩鹤带兵作为先头部队攻占了山西部分州县接应,顺军兵不血刃,兵分三路渡过黄河。其中一路,由李自成、刘宗敏、袁宗第、谷英等统率中、右、前三营,计划先攻占了早被渗透的平阳府,而后北上直取太原府;另一路,由刘芳亮统率左营,沿着黄河北岸行军,负责收取河南、山西两省交界的诸多州府,将顺军的领地彻底连成一片;还有一路偏师,由李过统率后营,从陕北葭州渡河,沿河邀击守渡明军,以绝太原之援。
明廷山西巡抚蔡懋德与巡按汪宗友原本派遣了标营副将熊通及河东兵备道郝?等部防河,然而顺军未至即逃之夭夭,防线土崩瓦解。蔡懋德要防守平阳府,可是缺乏粮饷,只好请就藩平阳府的西河郡王与交城郡王出钱并带头劝缙绅捐饷。不想至此大难临头之际,依然无人愿意舍得钱粮募兵加强城防,最终导致平阳府被顺军轻而易举地攻取。
蔡懋德防河未果,就藩太原的晋藩又连连催促他回防太原,蔡懋德首尾难顾,焦头烂额。等平阳府败局难以挽回,方才匆匆回到太原,然而晋王朱求桂私下认为蔡懋德薄己,与汪宗友弹劾蔡懋德不顾太原安危又擅自放弃平阳。蔡懋德两面吃瘪,有苦说不出,明廷得讯,不辨真伪,下令把蔡懋德革职听堪,改以郭晋昌接替。郭晋昌名不见经传,明廷用他,无非相中他的名字,图个好彩头。
当平阳府失陷,顺军以雷霆之势席卷山西的急报传到北京,明廷上下方才感到事态的严重。崇祯帝紧急与阁臣磋商应对措施,话里行间居然难得一见表露出了对去年放弃与清廷议和举动的后悔。阁臣们认为“库藏久虚,外饷不至,一切边费可不可缓,所恃者皇上内帑耳”,希望崇祯帝能多拿些内帑出来募军自固。但一涉及内帑问题,崇祯帝的态度旋即暧昧不清起来,只道“今日内帑有难告先生者”,潸然泪下。钱拿不出来,只能谕旨“兵部凡罪废武职、及草泽义勇,有励志杀贼者,予上赏”,仍旧是空口白话。
至于崇祯帝为何不拿内帑,其实并非他吝啬,毕竟生死存亡之秋,眼界大不会短浅至此。此中最大的症结所在便是崇祯帝本身实在也拿不出多少钱来。时人皆猜测崇祯帝从前代诸位皇帝尤其是万历帝那里继承了巨额的内帑,可实际上万历一朝虽积财颇多,但万历帝喜铺张,各类开销巨万,又分了部分给六部度支,内帑落到最后大概六七百万两。再经过泰昌、天启二帝兴建三大殿糜费千余万、修造陵寝又是数百万,内帑多有支用,剩余可供崇祯帝使用的并不
多,恐怕仅有两三百万罢了。因此对明廷而言,是朝廷缺钱皇帝也缺钱,两方受困于财力,做起任何事来不免束手束脚,力不从心。
内阁大学士吏部右侍郎李建泰是山西曲沃县人,至此国难当头的时刻,他见崇祯帝举止失措,便自告奋勇自请出北京督军,声称要回山西老家以家中私财募兵抗击顺军。崇祯帝大喜过望,立刻授职督师并赐尚方剑,在正阳楼摆下宴席为李建泰践行,口称:“先生以去,如朕亲行。”目送良久。
李建泰出了北京,刚到涿州附近,遭遇大风,占卜觉得不利行军,就令负责护送的京营兵马驻扎原地,日夜有兵士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