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东天空,正阴云密布。
覃奇功负手而立,凝望黑浓如墨的天际。
背后皮靴踩踏木格板发出的“踏踏”声清脆,回过头,有些谢顶的孙为政躬身道:“大提领,谭家兄弟已在厅堂等候。”
覃奇功道声“知道了”,看着孙为政稀疏的顶发笑道:“老孙,这几年头发可掉了不少。”
孙为政一愣,立刻回道:“为我赵营、为主公、为大提领,就掉光了须发又何妨。”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游廊走进厅堂,那里原本坐着的三人同时起身,为首一人瘦脸高颧,乃是石宝寨游击谭弘,他身后左边身形微胖的是达州等处游击谭文,右边宽肩短腿的则是天生城游击谭诣。
“三位请坐。”覃奇功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等兵士重添了茶,谭弘急不可耐道:“覃先生,近闻献贼自楚犯川,日前其部一支兵马走陆路抵达大宁县,参将刘贵三战三败,无力阻拦。其部另一支走水路的无人阻拦,早过巫山县了。按此进度,不数日必过瞿塘卫。”瞿塘卫是夔州府治所所在地,近处控扼瞿塘关,是川东咽喉,但这两年武备废弛,守军寥寥。
谭诣则道:“献贼凭借旧时淫威,沿途招徕山匪恶寇,如今聚众数千,不可小觑。”
覃奇功喝口茶,并没有像谭家兄弟那样紧张,悠悠说道:“献贼之事在下已知,今日请三位来金城寨,亦为此事。”
谭弘道:“献贼不止一次为乱四川,熟稔川事,往昔暴虐景象犹在眼前,若不及时应对,任其坐大,必然酿成巨祸。”
覃奇功放下茶杯道:“三位莫急,献贼之厉害,世人皆知。我川中自几次变乱,抚衙无力驭众,各镇各部割据自雄。在西北有朱化龙、龙辅皇、邓若禹等,在北有曹勋、侯天锡、杨展等,在南有罗于莘、黄谏卿等,在东有马乾、刘麟长、王万春等,成都府中更有刘佳允、曾英、鲁印昌、郝希文等辈,形形色色,各不相让、互为争斗。向年陈奇瑜、杨嗣昌等督抚布下天罗地网尚且无法将献贼歼灭,如今以此一盘散沙之态,要遏制献贼,绝无可能。”
谭弘点头不迭道:“覃先生说的是。”
覃奇功往下说道:“献贼入川,我夔州府首当其冲,由全局知细微,若夔州府各军还是各行其是,那么都难免先后重蹈刘贵的覆辙。”
“那么覃先生的意思是?”谭家三兄弟互看几眼。
覃奇功严肃而坚定地说道:“要确保夔州府不失,我府内各部必须拧成一股绳。”
经过多年的势力角逐,在王祥调任贵州之后,夔州府的军事力量基本全为谭家兄弟所控制,换言之,目前坐在厅堂里的这几个人,实质上就是夔州府的全体实力派人物。
“拧成一股绳,怎么说?”谭弘比两个族弟老道,试探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