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这当口,想必我军已经斩得贼渠黄尔志首级了。黄尔志一死,大江以南诸州府,可称无虞。”王来兴用筷子轻轻敲着桌面,面有得意之色。
左梦庚斜嘴笑笑道:“那敢情好,我这边也是好消息,张献忠碰了一鼻子灰,也逃之夭夭咯。我听说朝廷立赏格,擒李自成万金,爵通侯,世袭。张献忠五千金。倒没听说杀个黄尔志有啥奖赏。”言语之中,有意与王来兴比较。
时为六月中旬,前月及本月初,从南直隶沿江流窜到湖广的张献忠曾率军两次滋扰武昌府近郊,都被分别镇守武昌府与汉阳府的左、白两部军联手击败。说是联手击败,但左梦庚一直认为自己占了大部分功劳,白旺只是辅助罢了。张献忠何等人?与李自成齐名的巨寇,两次败之,左梦庚士气大涨,当然不会把黄尔志之流放在眼里。
白旺沉稳些,怕两人年轻气盛为此争强好胜起来,咳嗽一声道:“据我探查,张献忠在武昌府接连失利后,大会大江两岸的水贼,合力转向江西去了。”
王来兴“哦”一声道:“难怪江西最近贼情连连,原来是有献贼兴风作浪。”不得不说,张献忠身为积年老寇,手段和胆魄都是其他后起贼寇望尘莫及的。江西等地总督袁继咸上任后,整饬兵马,积极备战,治下各州县本来风平浪静。不料就前几日,先是与湖广毗邻的袁州陷于贼手,而后临江、瑞州二府皆受贼寇剽掠。最近军报,贼寇进犯建昌府,就藩在那里的益王朱慈炲已然吓得举家迁移避难了。
“江西总督袁继咸,我见过,算个能人,献贼纵然打他个措手不及,却未必能久占上风。”左梦庚故作高深轻呷着杯中酒,眯着眼悠悠说道。
白旺点头道:“左将军说得有理,昨日刚接消息。南京兵部右侍郎吕大器吕公正带着南京方
面江防部队驰援江西。他和袁继咸都是知兵的人,全力以赴,张献忠讨不着便宜。”
王来兴撇撇嘴道:“吕大器这老帮子的确够难缠的。”赵营第二次入川时,在遂宁县一度陷入裹足难前的困境,几乎面临着覆灭的危机,这全是拜吕大器所赐。
“说起吕大器......”白旺有意调解气氛,面脸皱纹因为笑脸层层叠叠,“现任滁和兵备副使是旷昭。嘿,这么一来,吕大器又和他的老搭档搭伙儿了。”
“旷昭?”王来兴略略一愣,继而坏笑几声,“亏得凤子在北不在南,否则给他听到了,岂不要奋起搏命?”说罢,与白旺举杯一碰,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谈的戏谑表情。
他俩说赵营内部的八卦,左梦庚听不明白,也不愿意细问,但道:“献贼在江西混不下去的,迟早还得回湖广。”这话倒非他自己思量得出,而是从金声桓等部将嘴里听来的,此时正好借用,给自己长长脸。
“不错。”白旺也敬了左梦庚一杯,“想来献贼去江西,只做调整,权宜之计罢了。他不来湖广,等四面八方官军会聚,一定会陷入死地。”
王来兴接过话道:“但他也不可能再去武昌府了,那里有左将军、白统制牢牢守住,他就半只脚也跨不到北边去。”并道,“最大可能,他会从江右复来长沙等地。”说完,看了看左梦庚。
左梦庚不知道“江右”指的是哪里,甚至连长沙府的具体位置也不是很清楚,这时候也只能装模作样,一手托颔微微点头。
“张献忠擅长千里奔袭,行踪难测,我军虽能大致猜出他的行军方向,但具体路线,却是琢磨不透的。”白旺说着,与王来兴对视一眼。
“找不出具体行军路线,如何能擒拿献贼?”这点道理左梦庚还是懂的。
“当前河南局势微妙,我军的重点放在北面,所以只凭目前我三支兵马,既要守土,又要拿贼,有些困难。”白旺叹口气道,“左将军不见当年杨督师故事?那时候令尊也鼎力相助,各省兵马辐辏,数量岂是如今我等可以比拟,却照样还是让狡猾的献贼跑了。”
拿事实说话有说服力,左梦庚听得一愣一愣的,结舌道:“是......是这么个理儿......”但随即皱眉,“虽说这样,难道我几个就干看着献贼为乱湖广了吗?”
“当然不是。”白旺笑笑道,“咱们捉不住他,但却可以堵他。”
“堵?怎么个堵法儿?”左梦庚脑袋一探,好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