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悖说完,静静等待二人反应。瞿式耜垂头良久不言,钱谦益过了一会儿却笑了笑道:“李先生言过了,史大人为人,我等都清楚。国事即是家事,能保我南京太平,即是保我大明太平,内中分寸,我等自会拿捏。”
“钱公这句话实乃忠臣之语,请受李某一拜。”李悖肃然起敬着坐着作揖示意。
半日洽谈,主事已定,再聊几句,李悖即起身告辞。待他出门后,瞿式耜忍不住问道:“老师,何必要答应赵当世一介武夫?”
钱谦益面如淡水,道:“今非昔比了,李悖开始的那些话,说得很有道理。后来讲史可法的话,也很中肯。”于公,史可法确实没必要阻拦袁时中投顺。于私,从李悖口中听来的“勤王从龙”四字兀自发人深省。
“赵当世分明是来支使咱们的。”瞿式耜面有不快。
“他支使咱们,咱们又怎么不能反过来支使他?”钱谦益长长呼了口气道,“稼轩,你我都师从东林,本期上定国、下安民,为万世开太平。可现在看看你我,再看看东林,都已经成了何种
光景了?”
瞿式耜一怔,心有所感,但抿唇不语。钱谦益则道:“时代变了,当初的武夫是稻草,而今的武夫,可金贵着呢。”
“老师指的是赵当世?”
“对。这个人非比寻常,对你我乃至我东林一脉,都是绝佳的机会。”
“什么机会?”瞿式耜其实心里有数,但还是想听钱谦益将心中话说出来,方才能安心。
可惜,钱谦益摇摇头,没回答。
门外,李悖出了红豆山庄,上了马一刻不停,赶赴常熟县西北方的虞山。那里有人在等着他。
冒雨疾驰,雨湿衣摆,雾气之外,依稀可见一骑迎来。
“副使。”来骑招呼道,这个等着李悖的人正是外务行人郑时好。
“人找到了吗?”
郑时好未答,从他身后又来一骑,那人在马上行礼,李悖看过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宽脸大耳、体态敦实,且皮肤偏黑,一看就是久经日晒而成。
“这小兄弟叫施琅,亦随施爷去楚。”郑时好说道。
“阿叔此前染病,困在嘉定难行,这几日略有好转,雇了马车载行,已经和其余伴当在港口等候。”施琅接话道。他的叔父施福被郑芝龙指派前往湖广为赵营指导水军,带着包括施琅在内的一行人先从中左所乘船到了崇明县附近的吴淞江所,但下船没多久在嘉定就病倒了。
“施爷染什么病?”
“不清楚,只是咳嗽身体虚,料是行船途中遭了风寒,将养将养就好。”施琅眉弓微皱,看得出,施福的情况并没有他说得这么乐观。
“若实在不行,不必强行。”
施琅毅然道:“不成,郑爷下了指令,莫敢不从。我阿叔也说了,定要踏进湖广土地。”
“也罢,咱们先去码头乘船,去南京见过了傅外使再说。”李悖轻叹一声。
三人三马,再度飞奔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