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梦庚及左家家眷占了合脊寺西侧的整座别院。金声桓与高进库刚进院落,一名儒生打扮的中年汉子擦肩而过。
金声桓扭头看了看,说道:“这人面熟。”
高进库没吱声,二人见到左梦庚,发现他双眼红肿如桃,好似哭过。
“公子。”
“坐。”左梦庚声音微弱,凄凄惨惨的样子。
高进库先道:“公子,方才在院中撞见一人,看着是商丘侯家的大公子?”
“是的。”
金声桓经此提醒,恍然想起那面熟之人的来历。左良玉曾蒙前户部尚书侯恂的提携之恩,对侯恂甚为尊敬。侯恂虽因党争囚禁天牢,但家族始终受到左良玉的礼遇。侯家在商丘县,左家则在许州,两边相隔不远,逢年过节,左良玉都会派人走动。侯方夏一直没中进士,几年前出任地方当小官,但后来因被父
亲拖累,故赋闲在家主持家事,金声桓与高进库都去过商丘侯家不止一次,和他照过面。
“一个月前,闯贼攻破商丘,本以为侯家阖门死难,没成想侯家大公子却带着几个家丁杀出重围,辗转流离至今。也是最近才从河南来湖广避难,听说我军驻扎在此,特来投奔。”左梦庚说着,抽了一下鼻子。
金声桓闻言,猜到几分,便问道:“他来可是有河南方面的消息?”
左梦庚这时候鼻头一酸,垂泪道:“侯家大公子说,我爹他已......已经死了。”
“啊?”金声桓与高进库听了,无不震惊,“是否属实?”
左梦庚垂泪道:“侯家大公子日前途径信阳州,就近听说了闯贼与爹激战的消息,想来不会有误。”
“侯家固然与左帅、公子交厚,但毕竟行路匆忙,道听途说听信了谣传也未可知。”金声桓惊讶过后,依然持保留态度,“目前正式军报未至,一切都
不好说。”
左梦庚一抬头道:“这么说,我爹他......”
不料高进库立刻道:“公子,实不相瞒,不久前有散在北面的斥候来报,也提到左帅下落不明。我本狐疑,但现在有侯家大公子为佐证,左帅或许真已经......”
“此话当真?”左梦庚神情一丧。军中分工,高进库负责哨粮兼刺探外围情报,从他口里说出的话,自是很有说服力。
高进库明显感到金声桓嘴角一抽,又抢着说道:“千真万确,军事岂能儿戏!”说着,斜眼递个眼神给金声桓。金声桓踌躇两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左梦庚脸色登时黯然,轻轻摇头道:“要是爹死了,我去武阳关还有什么用?”长叹两声道,“侯家大公子还说,闯贼在信阳州大肆搜杀,有向湖广进犯的意思......他也是实在藏不住,才翻山而来。此事若确凿,我军更不能自去撞闯贼的刀口!”
高进库当即劝道:“公子,不如南下。”
“南下?”左梦庚一呆,“去武昌府?”
高进库唾沫星子乱飞:“无论北事怎样,只要咱们拿下了武昌府,进可攻退可守,死水顿活。就重新打回河南为左帅雪耻也指日可待!”他看得出左梦庚方寸已乱,是以趁热打铁想今日就把自己心中计划定了。
未曾想金声桓却道:“公子,我看去武昌府的事可以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