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没听到任何发射的命令,只看到何大化嘴巴大大张了一下。瞬时间只觉脚下地面震动连连,两门红夷炮的炮身先后向后小幅度地一缩,青烟登时从炮口四溢弥散。远方,作为靶子的几座小土垒前方,则如海浪般泥沙飞掀。
“弹丸与火药压太实了,弹、药间应留些缝隙。”
赵当世暂时取下塞耳的棉花。这时何大化正大声训斥操作大佛郎机炮的几名佛郎机炮手,另几个佛郎机人七手八脚将大佛郎机炮从固定架上拆卸下来,从后将子母铳管分开。赵当世看得很清楚,射出去的只有两门红夷炮的铁丸,大佛郎机炮发生了闷烧不爆的现象。他也操过炮,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是,是”何可畏后背生凉,暗骂这群佛郎机人不争气,上不了台面。早不出意外、晚不出意外,偏偏轮到赵当世面前哑火泄气,“这群佛郎机人没见过世面,主公在场监督,彼等免不得心慌意乱,丢人现眼。”他只把耳中棉花拔得松了些,两团白棉从他两侧耳洞伸出来,与他气得跳脚的表情相配,那形象令人莞尔。
赵当世见佛郎机人已经迅速将那兀自冒着烟的佛郎机子铳更换成了正常装弹填药的子铳,边将棉花塞回耳中边道:“试炮嘛,正常不过。”继而又道,“之后给教练使司多施加些压力,让他们快快训练出我赵营自己的炮手。”
“属下领命!”何可畏悻悻而言,随着也将棉花重新塞实。
几门炮清膛部署完毕,继续发射,每轮炮发,即有兵士立刻飞马而出,测量射程距离、炮坑深浅及离靶子的偏移程度等等数据,一一上报。几轮测完,只看用固定的炮身打击固定靶子,结果总体还是令人满意的。
赵当世赞许了几句,又鞭策了几句,何可畏等人答应不迭。何大化和劳崇汉、陆朴一、葛海山都转过来拜见赵当世,赵当世与他们交谈了几句后道:“如今大炮铸造十成八九,至于炮车,以助位之能,必然无可担心。”
“多谢主公夸赞,属下等不胜欣喜,日后必将更加勤勉,不负主公厚望!”葛海山作为代表回道,“但属下等在制炮期间,还讨论出些看法,希望向主公汇报。”说着,将视线转向何大化与劳崇汉。尤其是何大化,因为本身具备军事方面的知识,不但参与到了制炮,这两个月来走访襄阳府、郧阳府各地,对赵营军队兵种构成的调查分析,总结出了自己的观点。
“先生有何金玉良言?”赵当世笑眯眯问道。
何大化向赵当世行了礼,寻即道:“鄙人所见,今军中火器之众,少则三四成,多则五六成。如郧阳府徐统制效节营兵,操持火器者乃至七八成。火器凌厉,毫无疑问,可若使兵士空得武备而无合适的训练与战术,只怕无法完全发挥军队之战力。”更说道,“向日鄙人专程前往郧阳府,从徐统制往军中一观,但见步炮疏离、行伍呆板,对付全无章法之敌尚可,倘遇灵活善变的狡诈之辈,极易给彼方可趁之机。”
“此话何解?”
“今军中火器战术,统一为铳炮居前齐射,敌军若以锐卒、铁骑用命冲锋,我方一铳换三矢,大大劣势。待凶敌俟及近处搏杀,则阵型虽厚难以阻拦,兼笨拙臃肿难以调度,立时无能为力。换以战车巩固,更是简陋缓慢,颠簸如浪,实自缚手足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