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招安(四)

蚍蜉传 陈安野 3146 字 6个月前

赵当世边听边想:“这左思礼说得好听,可剥

茧抽丝不过是左良玉忧虑我进驻鹿头店独吞了大阜山银矿的好处,才派这左思礼来提个醒。”但是,想到这里,不禁触动了他这几日一直在思虑的一件事。他为了这件事,前前后后与昌则玉、侯大贵等营中文武商谈不下十次,至今尚未能定计。左思礼此来,正有不谋而合之意。

这件事,归结到底就是一个字——钱。

从前赵营依旧为寇时,赵当世虽说也时常为钱粮问题所困,但总的说来,那时候部队处在一个不停流动的状态,对于军资钱粮的短缺其实还比较好解决。无非就是多抄掠或者是暂时降低将士的生活成本,最最简单的开源手段罢了。非常时节,营中上下对困境常心理准备,所以每每遭遇难关,咬咬牙都能挺过去,可是,这样的情况,随着赵营归顺朝廷,获得了暂时的安定而不复存在。

钱粮使王来兴与内务使何可畏曾给赵当世细细算过账。

首先,这时节不论那些整日价苍惶度日、饱一顿饥一顿的流寇,单论明廷普通野战官军的平均薪资水平,大抵可视作日银三分加日米一升五合,若是马军则额外要加日银二分、日草一束、日豆三升等等。

赵当世接受招安后,放言要“全军同享富贵”

,承诺先将兵士待遇与官军持平,所以立下军令,将军资白纸黑字写了下来,以安军心。具体每名普通兵士日银二分、日米二升,米按日给、银按月结。这样的条件,只要能坚持实现,其实比经常遇到欠饷缺粮的陕、豫官兵们要好上不少。

之所以要这么做,赵当世也是未雨绸缪。湖广势力纷杂,就看官军中,表面其乐融融,相安无事,其实私底下互相攻歼、互撬墙脚的事从来不绝。倘在待遇上与别家营头相去甚远,军队的凝聚力可想而知。而且失去了以对抗官军、劫掠屠城为的激励手段,一旦兵士在艰酸的条件下倦怠,军心很容易动摇,再想将一落千丈的失望重新振作,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再有一点,便是赵当世体恤兵士,他认为吃饱饭是兵将们天经地义应该享受的最基本权利,如果主帅连全营上下的温饱都解决不了,那便不配统兵驭将,也没资格奢望沙场折桂。简而言之,他赵当世可以受委屈,赵营的兵“不能受委屈”。

赵营当前三军一营,总计有一万出头的人,马军将近一千五百。纵然将这些人全算成是最基本的步兵,将米、豆等全都折合成钱,赵营每个月也要为这一万二千人支付将近二万两银子的开销,依次一年下来,加上其他杂项开支,军费会在二十五万两上下浮

动。

赵当世还质疑这估算的准确性,何可畏拿出册簿一项一项对给他看,他方才接受现实。

诚如前言论及,部队一旦招安定下来,便失去了抄掠这么一项最直接的大头经济来源。赵当世才切身感觉到,要自己凭空拿出每年二十五万两的钱来,谈何容易!

钱的问题,在大明朝、在流寇以至于关外,广泛存在。有手段的,比如张献忠、左良玉这种,通过各种渠道补贴军用;没手段的,那就只能叫天叫地一无所应,乃至最终兵士哗变,营毁军散了。

此外,根据王来兴与何可畏的交底,营中目前还存有粮草一万五千石、钱五千八百两,再怎么勒紧裤腰带,也只够支持全营两个月顶多。

赵当世因此而愁。

解决钱粮问题也就成了赵营现阶段的头等大事。

几次会议下来,营中高层基本上达成了共识,认为要解此燃眉之急,所赖的无非还是“开源节流”这四字真言。

先说“节流”,经过营中各派激烈的讨论后,赵当世最终拍板定论,一万两千人,绝不是现在赵营

能支撑得起的常备军数目。就看左良玉,那般财源广进,手中捏着的也不过五千来人,一如当初四川总兵侯良柱,把控了几乎所有的川陕通路,兵也多不过五千。这当然一方面是怕人数过多引起朝廷猜忌,另一方面也着实是疲于养兵的负担以及练兵的压力。

按计划,赵营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内,将野战兵力逐步压缩到五千到六千人,分别额度安排是无俦军二千五百、效节军一千五百、起浑军一千、飞捷营五百,其余亲养司、特勤司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一二百人不等。

“本想受了招安,就好过上逍遥日子,哪想到当了官,这手底下能使唤的兵马,还少了去。”郭如克本就对招安有意见,这下更是不满,私底下恁地牢骚满腹。

他的想法并非孤立,兵越带越少,营中军将也有好些感到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