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缜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态度,心下也渐渐了然,便在一番闲话后,便试着把话题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引去:“胡总兵,不知如今大同各地驻军的军粮筹措是否一如几年前般为难呢?”
“嗯?”胡遂心里陡然就是一动。本来以为陆缜此来是为了套交情而已,毕竟对方接下来得要在大同为官,能和自己交好,安全上自然多了份保障,也多了个靠山了。但现在看来,这位似乎是另有目的哪。
胡遂可不是只懂得动武的鲁莽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便笑着道:“粮草问题就没真正解决过。就是朝廷,虽然大家都尽了心,可有时候依然会接不上,所以只能先从各地衙门里借取了。怎么,陆知州你是因为蔚州衙门那里有军队的借粮,所以才来和本总兵说起此事的么?”
明知道对方是在套自己的话,陆缜也只能摇头道:“当然不是,其实就算真如总兵所说,身为边地官员的下官也不会急着催促,毕竟都是为了大同平靖嘛。”一顿之后,他终于自己说出了下文:“下官正是因为之前知道朝廷和总兵的难处,才会想着帮助解决。”
“哦?这么说来,陆知州你有帮我大同解决缺粮问题的办法了?”虽然隐隐猜到了他把话题引过来的意思,但胡遂还是颇有些心动地问道。
“不敢说下官的方法就一定能解眼下的难题,但总是可以试上一试的。”陆缜似是谦虚地说了一句,随后又试探着道:“不过,此举或许会惹来他人非议,所以下官也不知到底可不可行了。”
“说来听听。”他这一说,倒是把胡遂的胃口给钓了起来,便催问了一句。说实在的,作为统领山西境内几十万大军的统帅,胡遂肩膀上的担子可着实不轻,而这其中有一大半就是来自粮食问题的。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作为主帅的他,自然是要为下面的将士们保证这一生存必须供应的。
陆缜也正是因为看准了这一点,才会选择胡遂作为突破口。现在见他有些急着发问了,心了又多了几分把握,这才将自己一直筹划的那个计划给道了出来:“不知总兵大人可曾想过,其实只靠朝廷运粮是不够的,我们可以用民间的力量来为边关将士运送粮食。”
“嗯?”这话说得胡遂又是一愣,随后又笑了起来:“这却谈何容易。虽然朝廷有徭役可以驱使百姓,但也多是在自己治内做事,怎么可能让那些百姓不计辛劳地送粮食来边关呢?这也太异想天开了。”说着,又连连摇头。
“大人,你说的是无偿运粮来山西,当然是不可行的。可要是能给运粮之人一些好处呢?”陆缜也追着问了一句。
大同总兵府,前院演武场内,一名男子正挥舞着一口半人多长的钢刀与数名身材壮硕的男子斗在一块儿。
虽是以一敌众,但他刀舞动起来却如车轮一般,那些汉子压根就近不得身,反被不断袭来的刀光逼得连连后退。突然,随着他一声暴喝,几口刀快速地撞击在一起,发出连声呛响,这些人手中战刀居然就被他一击打飞,人也跟着踉跄跌出,好容易方才稳住身形,可一个个已是呼吸急促,满面赤红了。
直到这时,那名男子的动作才彻底停下来,也让人瞧清楚了其身形模样,赫然就是如今的大同总兵,胡遂了。
作为奉朝廷之命在大同守边,并一守就是十多年的宿将,胡遂可不光只是善于用兵而已,其一身武艺更是为不少边地将士所称道。刚才与他对练交手的,虽然都是其身边的亲兵,但却绝无留手讨好的可能,但即便如此,以五人夹击他一个,依然在三十多招后彻底陷入被动,不到四十招,便已被彻底打败了。
“老卓,你最近倒是有些精进了,只是动作上依然太注重力量而忽视了速度,所以也没能躲开我的这一刀。牛三儿,你今日却似乎有所保留哪……”在把手中刀交给亲随,同时接过汗巾擦了擦额头与手上的汗水的同时,胡遂又点评起那几个对手今日的状态与问题来,直说得众人连连称是,心中更为服膺。
而这,还不算完,胡遂很快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那张大半个人高的强弓,取过一支狼牙箭后,便将之搭上弓弦,并稳稳地将他拉了开来。
只从其此刻屏息凝神,手臂上突起的肌肉,便可看出拉这张弓已让他全力以赴了。事实上,这张可不是寻常强弓,而是足有两石半的硬弓,其射程更在两百步开外,都不逊于后世的一些枪械了。
这演武场也是特意修建起来的,占地足有整个总兵府的一半,所以前后共有百余步距离。此时,在离胡遂百步开外,正立着一个木制箭靶,随着他吐气开声,猛地放手,那弓弦便迅速回弹,还发出了一声脆响,同时,弦上所搭的那支狼牙箭也嗖地一声应势而出,眨眼间就穿过百步距离,直接钉进了箭靶中间碗口大小的红心之上。
胡遂却根本不为自己这一箭中的而喜,只见他又飞快地取箭射出,如是者又连射五箭,才终于停下手来。此时,其呼吸也终于有些紊乱了。这等强弓,在一场战斗后居然还能再开五次,足可见其体魄之强,而更可怕的是,那五支箭竟全数命中靶心,道一声百步穿杨也不为过了。
不过周围众人却并没有如寻常手下般在此时大声喝彩奉承几句,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胡总兵每日早上的这一番操练,正所谓见惯不怪了。
这便是如今大同总兵胡遂一天的开始,只有这等强硬之人,才能为大明守着这一座咽喉要城。就在他打算换上衣服,去城内几处军营转上一转时,一名老仆走了过来:“老爷,府外有个自称是蔚州知州陆缜的年轻人求见。”
“哦?”正穿上官服的胡遂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了一丝深思的微笑后,方才点头:“把人领去前厅,我这就去见他。”说着,又对其他几人一摆手:“你们且先去城里各军营看看吧,等我应付完了他,就来与你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