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缜见此,也是叹了口气,赶紧叫身边的林烈把人给搀扶起来。这位本来就胆小老实,现在一听官府上门,自然更是恐惧非常,所以想要从他口中把事情的原委都问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安抚了他几句,再三说明自己此来并非为了拿他问罪,而只是想跟他了解些情况后,李老实看着才算是镇定了些,只是整个人依旧是战战兢兢的。
“本官现在问你一些事情,你一定要老实作答,不得有半点隐瞒,不然就算本官想帮你保你,怕也是难了。”陆缜见他终于镇定了些,才正色道。
“大老爷请问,小的一定不敢隐瞒。”
“你是什么时候和赵家把卖地之事给谈妥的?为什么要把自己赖以为生的地给卖出去?”陆缜问道。这事确实有些奇怪,对农民来说,地就是他生存的根本,除非遇到荒年才会把地都给卖了。
“今年二月间,我娘得了重病,家里又没钱给她请大夫和买药,无奈之下小的才打算卖地。可是直到三月,也没人买……”
“这是为何?你要价高了?”
“不,是因为小的地实在太贫,都是盐碱地,长不出什么好作物来。”
“既然如此,那为何赵家之后会看上你的地,还出这么高的价?”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了,三月底时,赵家的一个管事突然就来找我,跟我说他们要买我的地,而且还肯出五两一亩的高价。小的一听,当日就跟他们签了字据。可没想到……”说着,李老实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没想到随后谢家也有人上门来了?”陆缜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帮着对方补充一句道。
“正是,就在第二天,谢家的人也上了门,还说肯出四十两买我五亩地,而且还当场给了小的二十两的订金。小的因为要给老娘治病,所以……所以就答应了他们。”李老实有些期期艾艾地把事情给道了出来。
陆缜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看向身边的钱漫江。后者也是一脸疑惑,这其中的问题已很明显了,几亩没人要的地居然能卖出如此高价,还是被两家争相抢购,其中若说没有猫腻是谁也无法信的了。
“你那五亩地可在村子附近?我想过去看看。”陆缜想着问题应该就在这五亩地本身,当即提议道。
李老实自然不敢拒绝,忙点头道:“它就在村外,小的这就带几位过去……”
在朝西走了一程后,陆缜便有些后悔了,虽然只一会儿工夫,但时值盛夏,酷热难当,又是在一天里最热的下午曝晒在烈日底下,后背已湿了一大片。
其实不光是他,身旁的钱漫江也是满头汗水,而落后两步的林烈二人则稍微好一些。因为前两人是穿戴整齐,把自己捂了个严实才出来的,而林烈他们却是短打扮,整条胳膊都露在外面,自然是要舒服一些。
“陆老弟,你这到底是想去哪儿?若是远些,可不能这么走过去哪。”终于,钱漫江有些忍不住地开了口。
陆缜苦笑一声:“我打算出城去城外西边的大李庄看看。”
“那就雇辆车过去得了。”钱漫江说着便转过身来,朝着侧方的一家大车行走去。
此时的大明官员除了京城的那些身份足够高的外,出行几乎都不乘轿子。因为在此时人的观念里,坐轿那是以人为畜的作法,实在有违圣人之道,而且还不如坐马车更宽敞舒服些。
这一观念在地方尤其盛行。而对寻常小官来说,也养不起车夫,真要外出就只有临时雇车了。于是各大小州府县城里都会有几处车行,杭州这儿自然也不例外,临近府衙就有一家车行。
有了钱漫江这个熟悉地方的人指引,陆缜他们总算不用再挨着日晒赶去城外,就这么乘了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晃晃悠悠就出城奔了西边的大李庄而去。这一路,也没遇上几个行人,如此炎热的天气,可没人会出来闲逛。
出城又行了一段路后,马车便停在了一座周围风景尚算不错,有着几十户人家的小小村落跟前:“几位爷,大李庄到了。”
陆缜他们这才陆续下车,在付过钱,又让车夫在此等候之后,方才往村子里走去。这时的村里也显得有些安静,除了几条黄狗在道旁树荫底下拖长了舌头乘凉外,村子里空荡荡的。
陆缜也不迟疑,当即来到了村头的一户人家门前,敲门问一句:“家里可有人么?”
一会儿工夫,一个光着脊梁,只下身穿了条犊鼻裤的黑壮汉子便走出了屋子,本来有些警惕,可在看到陆缜他们的装束后,立刻又变得恭敬起来:“两位是来找我的?”
“哦,这位大哥,我们是从杭州城里来的,想找你们庄上的李老实打听点事情。”陆缜有礼地笑着说了一句。
汉子的神色又是一变,有些担忧的模样。只一愣,又赶紧把手往村子里一指:“他家就在村西头,那两间草房就是了。”说着,就赶紧回头,溜回了屋子,都顾不上什么礼节了。
陆缜倒没什么,一旁的钱漫江却皱起眉来:“这村汉好生无礼,居然就这么把咱们给打发了,也不问我们要不要水喝。”
“罢了,显然是他不想惹事。”陆缜忙劝了一句,心知应该是和李老实现在身上的官司大有关系,这才让同村之人不敢与之牵涉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