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呀,小山子这条呀,还得走一遍,快些把道具重新归置好,要齐齐整整的,得看着舒坦。”
副导演专职太监演员出身,一嗓子能把人的魂儿勾出来,我堆着笑脸迎上去,帕金森一样抖着双手商量道:“副导,不用重摆了吧?从甩牌那接着来呗,这几百万散钞可不是麻将牌一天能码个几十圈,我这手抽筋抽的都打不了弯儿了,你看像李小龙不?”
“贫嘴!”副导竖起兰花指一点我脑门儿:“大导的意思岂是我们这些个做奴才的能干预的?当好你的差事吧。”
没办法,我只能端端肩膀一抹鼻子表示同意,旁边一个群演笑嘻嘻的搭讪:“你这李小龙模仿的不像啊,肚子太大了。”
我就不愿意听别人说我胖,不耐烦道:“我模仿的是洪金宝感冒,这回你再看我显瘦不?”
桌上桌下一顿划拉,八百六十一万道具钞票整齐码好,三百三十四张a4纸归拢进箱,组织一帮大小姐按罩杯大小排排坐好,等我忙活完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
灯光音响,道具布景,演员情绪,特效摄像,一切就绪,重新开始!
赌场之内一片萧瑟,成堆的现金,满箱的证劵,对视的王者,成排的吕优。
“唆哈!!!!”
“唆哈!!!!”
推钱!
扔箱子!
摔女人!
天女散花!
啪!嗖
“卡!!!”
“小三子”
“我去你大爷的!!!”
这绝对是针对我。
时近午夜,我拎着两份盒饭身心俱疲的走出了剧组,两份盒饭,证明我明天不用来了。不用来更好!当老子愿意在这干?弱智导演就知道用廉价道具烘托气氛,昨天一出细雨漫步的戏,我站在梯子上一边喝水一边噗噗,一个过场拍完我牙都龅出来了。遭罪就不提了,一天还总有个老太监跟你后面叨叨叨叨,叨叨你妹啊!老子是让你随便叨叨哒?还开除我?你们就没听说过北台镇港乡黑二代从良的故事?你们就没假设过我有什么不一般的背景?你们就没考虑过后果?
后果就是我趁着剧组吃晚饭的工夫把拍摄设备都搬进卧室对准了床,然后用剧组电话报了警,举报有一个综合犯罪团伙在地下赌场里贩卖假钞,还兼职拍摄诶哟微影片并持有大批爆炸物。为了加强说服力,我拍了现场的照片传到了网络报警平台,警方通知我做好隐蔽,武警和特种部队已经在路上了。
我想做一个好人,为什么要逼我?!
作为本台镇港乡享有盛名的黑二代,十年前的一天,我终于对这个不求进取死气沉沉的群体失去了信心,决然的离开了那已渐渐被乡村非主流文化侵蚀的圈子,想要去追寻一份静谧安逸笑点高的生活,那本应是一段快乐的时光,而我却逐渐迷失于网游、沦陷于网恋、沉迷于网赌,最终毁灭于网购……说好的只要998,泰国新娘带回家,我投入全部家当计划展开一场针对黑婚介的复仇之战,可最终还是倒在了网络骗子的脚下……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端过讨债公司,做过私人侦探,颠覆过传销组织,策反过电话诈骗,我以谎言制裁谎言,以欺骗处决欺骗,我是独自对抗黑暗的小妖精,为复仇而战。
最近,为了躲避电话诈骗和黑彩组织的联合追杀,我藏身在这个剧组里做起了剧务,本想单纯的避避风头,但他们非要逼我出手,不过这样也好,低俗影片何尝不是一种欺骗。
回到自己的屋子,看着堆满半个房间的泰国人妖充气娃娃,我眼泪都要下来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破玩意长什么样,我一直没勇气给吹起来,吹气口设计的十分t不科学,借着酒劲儿都下不去嘴……
俗话说的好,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不离十,我得学会面对。
打开煤气,欠费停气。
打开电门,欠费停电。
拿起菜刀,刀刃钝卷。
我仰天悲歌:“我只是想热饭,又不是自杀,用得着这么针对我吗!!!”
用颤抖的双手吃掉了盒饭,我也稍微冷静了一些,平心静气的想一想,眼前的挫折算得了什么,毕竟还这么年轻,实在熬不住了就回家认个错,听说我爹最近几年混得不错,我可以继续做横行乡里的黑二代,找机会把充气娃娃一转手说不定就东山再起了,未来还是很美好的嘛。
对!我要学会面对!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抬头看去,窗外细雨柔柔,如轻纱如梦幻,微风徐徐,似娇声似呢喃,我不由自主打开门走了出去,细雨微风吹打在脸上,冰冰凉凉,有如恋人的抚摸,又好像被狗舔似的,很舒服,我一时沉迷在了这美妙的感觉之中,接着一阵莫名的冲动涌上了心头,我仰面向天高声呼喊:“我要重新开始面对生活,我要掌握命运,我要登上人生顶峰,我是不会屈服的,我是不会被打败的,我要……”
我吆喝到起劲处,正想来一段押韵带节奏的,突然一道炸雷响起,我只感觉全身一麻。这是劈着我了?我还没来得及吹牛b呢啊。
没给我多少吐槽的时间,我眼前一黑,仰面便摔倒了下去,弥留之际,我只觉神思渐渐涣散,隐约中意识到了自己再也站不起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这种感觉好奇妙,恍恍惚惚却又清清楚楚,每一个人临死前都会是这样吗?都是这样的平静,都是这样的无忧无虑,都会有一个人走到身边,然后扯着粗旷的东北腔大声嚷嚷:“这可咋整尼,喝点b酒,害t打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