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晔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个眼神。
当时就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说一句丢人的话,宋晔当天晚上都因为那个眼神做了噩梦被吓醒。
所以三年来,宋晔基本就没去过文院,别人打压楚弦,他不参与,一来是因为有沈子义的关系在,还因为,他有些怕楚弦。
而现在,宋晔的恐惧更甚,他就是觉得,杨克突然倒霉肯定和楚弦有关系。
就在宋晔胡思乱想的时候,饭桌上,楚弦已经是和宋元中酒过三巡,这时候谈论的却是楚弦的官位。
“楚老弟,以你的学识和能力,继续在文院待着,那是屈才了,我有意上书吏部,为你升官。”宋元中直接道出了他的打算,果然,就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楚弦没有特别兴奋,但也不是毫无表情。
“刺史大人若有差遣,楚弦必全力以赴,绝不会丢刺史大人的脸。”楚弦表态,那意思就是接受宋元中的安排。
宋元中点头。
他还真怕楚弦自持大才,变的狂傲起来,所以这一次家宴,宋元中故意捧着对方,就是要看着楚弦会不会被冲昏头脑,暴露出一些本性。
但他失望了,或者说,是放心了。
楚弦的稳重,出乎了他的预料。
就在这时候,从外面走来一个人,乃是一个碧裙少女,豆蔻初开的年华,有一种少女特有的羞涩,只是楚弦能看出,这少女体弱,应该是从娘胎里就带着病根。
见到这少女,宋元中一愣,却是露出慈爱之色:“怜玉,你身子不舒服,怎么也出来了?”
很快楚弦就知道,这少女叫做宋怜玉,乃是宋元中的小女儿,今年才十四岁,本来这个年纪的女子也不方便出来待客,再加上最近生病,所以就没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跑出来了。
看得出来,宋元中极为疼爱他这个小女儿,不光是他,宋怜玉的三个哥哥对她也是极为呵护,尤其是宋晔,直接是将位置让给他这妹妹。
显然宋怜玉是读过书的,很有礼数,她先是安抚父母,然后才道:“听闻楚先生来家做客,怜玉又怎能不出来招待。”
说完,又道:“楚先生的江山河志,读之波澜壮阔,让人心生向往,恨不得也想亲自游历诸州,体会那万千人文,天下之大,只是我自幼体弱,也只能读读书,从文字中体会,说起来,怜玉是来谢谢先生,若不是先生著书,我怕连这点幻想都没有了,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宋元中一听,立刻是道:“怜玉休得胡说,这些年爹请了那么多大夫,已经是将你身子调理过来,再过段日子,我带你去京州,找李医仙求医问药,定然能治好你的顽疾。”
宋怜玉则笑,当真是温婉如玉:“爹,我这顽疾是先天而生,之前那些大夫都瞧了,也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李医仙医术再高,也无法帮我重塑肉身,实际上女儿并无牵挂,爹,娘,还有三位兄长待我极好,也希望爹娘和兄长不要太过牵挂玉儿,毕竟人生在世谁无死,便是修炼成仙,也有寿元,寿元耗尽,也得归于黄土,太宗圣祖都难以避免,做不到天地同寿,玉儿天生体弱,能活到现在,已是无欲无求。”
宋元中一听,又是苦笑,又是怜惜,看得出来这位权势极大的刺史大人,也有无能为力之事。
这是对方家事,楚弦自然不便多说,只不过他观察宋怜玉,她虽天生有隐疾,却又不像是命薄之人,应该是另有隐情。
不过楚弦医术虽然不差,但也是跟着李紫菀和李附子学的,要说医术,他们两人才是厉害,所以既然宋元中打算带宋怜玉去京州寻医仙李附子求医,那自己还是无需多管闲事了。
如果真的连李附子都治不好的人,那自己肯定也是没法子的。
看得出来,宋怜玉极为崇拜楚弦,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是她与楚弦在对话,估摸宋元中也很少见到自家女儿如此高兴,所以不忍打断,包括他在内,其他的人都是配合两人说话。
宋怜玉毫无疑问是对楚弦有好感,一个没法子出门,成天在家的豆蔻少女,除了看书,就没别的事情可做,自然,唯一接触的书籍,就成了她所有的慰藉,她尤其喜欢楚弦写的江山河志,如此,由崇拜到喜欢,那也是顺理成章。
这一点,不光是楚弦能看得出来,宋元中等人也不是瞎子。
宋怜玉身子还是不行,说的话多了,就会累和疲倦,她自己也清楚,所以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无奈告辞回去。
等到宋怜玉走了,宋元中才长长的叹息一声,冲着楚弦道:“楚老弟,谢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弦刚才是在顺着宋怜玉说话,为的,就是让她高兴,所以宋元中才会对楚弦道谢。
不光是宋元中,他三个儿子看向楚弦,也是充满感激。
这一刻,宋元中似乎不是那权势滔天的南疆府君,而只是一个无奈又慈祥的父亲。
楚弦想了想,还是借来纸笔,写下了一个药方。
“刺史大人,楚弦早年游历四方,也学过医术,钻研过医道,这一份药方刺史大人可拿去应急,而以我所见,还是应该早点去寻医仙,相信以医仙的医术,能治好令媛的顽疾。”
宋元中只当是楚弦的好意,至于楚弦的医术,他并不相信有多厉害,毕竟在他看来,楚弦学识高不假,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反倒是宋晔盯着楚弦写出的药方,心里有一种感觉,这药方,绝对有用。
平复了一下心情,宋元中便道:“南疆州西北之地,有一城地,城名云龙,你可知道?”
楚弦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