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名神都监的新人离开,一侧的屋檐阴影下却是走来另一名中年神都监官员,他看着之前那名吩咐新人的官员,轻声嘲讽道。
“锅总是要有人背的。”名为梁青宫的这名神都监官员依旧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死了这么多人,宫里总是要装模作样做出些惩戒,今夜鱼市那边应该死人最多。不让他背,难道你背,还是你派人背?”
这后来的官员顿时微微一笑,道:“年轻人多受些挫折,便能多学点东西,被自己人坑,哪怕是背锅也总是轻的,总比什么都不懂,出去之后被别司的人一坑就坑死的好。”
“罗大人,最近我倒是听说,大皇子似乎在着手准备建立一个新司,说是着重查有关修行者的案件,但往深处想,却恐怕是想要监管我们神都监。你最近经常在皇宫里走动,不知可听到些风声?”梁青宫看着这名官员,继续说道。
“这是父子之间的提防,别人交到手中的东西,用着总是不放心。”罗姓神都监官员不屑的一笑,道:“这样的说法在宫里倒不是什么隐秘,但组建新司,光有钱财无用,缺的是人,这长陵有多少人敢和我们神都监斗?”
……
“再会。”
看着那名脚夫已经放下立木,林煮酒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对着夜枭致谢般说道。
“今日我对你客气,但下次若是你再这般行事,我一定会直接出手杀你。”
夜枭面上没有什么怒意,只是在平静的述说某件事情一般说道:“今日我是对巴山剑场保持些敬意,但你们和胶东郡走在一处,下次见面就肯定不会客气。”
林煮酒认真的想了想他这句话,然后也认真道:“只是下次再见,或许你想杀也不一定杀得了我。”
“是激将法吗?”夜枭淡淡的一笑,道:“那下次可以试试。”
“若是时机合适,下次或许有机会公开比剑,只要你不拒绝。”林煮酒也淡淡的一笑。
既然不是现在,那就没有争辩的必要,夜枭摆了摆手,便是送客,不想再多说什么。
世间任何一座大城里永远不缺少敢赌命的莽汉子,尤其许多穷怕了的江湖汉子到了长陵这种地方,看着那些权贵的日常用度,看着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女子,热血便很容易冲红眼睛。
只是不怕死敢赌命的人多,能够真正从街巷之中杀出来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绝大多数那种敢赌命的江湖莽汉子,其中十有八九变成了下水道之中的残肢,变成了死人河里漂浮着的腐肉。
权贵门阀之间的很多小生意放不上台面,为了一两家平时不过数十个赌徒汇聚的赌场,为了几个风尘女子的小院,那些权贵也不可能落下身份找对家来谈一谈。
底层的事情,却是需要这种江湖人物来解决。
夜枭从十三岁起便跟着一些老乡在长陵的一些码头、米铺争抢地盘,不只是要和对方帮派的莽汉厮杀,而且还要躲避朝堂的追捕,像他这样的年纪,没有断手断脚,能够安生的活下来,本身就已经是奇迹。
从江湖最底层爬起,成为强大的修行者,哪怕许多权贵都很清楚,夜枭即便是掌管着长陵江湖帮派的老大,但事实上他依旧只能算是一个大掌柜。
然而即便是这些门阀也没有人敢小看这个大掌柜。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
长陵的权贵很多时候自然不守规矩,但那些不守规矩的事情,却往往就是由那些烂命一条的江湖莽汉来完成。
而夜枭就是最熟这样的路。
他和这些烂命一条的江湖莽汉打交道打的最多,他的手下,也最多这种烂命一条,可以随时为他卖命的莽汉。
长陵城里这些年里,多的是那种外地调来的官员,或者某地来的富商,在某天夜里被他们根本懒得看一眼的那些破落户一刀捅死或是一剑杀死,或死在刚刚从妓院里出来的马车里,或死在自家的茅厕里…至于杀了他们的那些人,几乎也逃不掉,即便是朝堂震怒,追查起来,这些破落户上面也总有人顶罪。
哪怕某个权贵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很多这种烂命一条的江湖人物死去,但关键在于,即便这些烂命一条的江湖人物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屎,他们也不愿自己和家中的人沾染上屎。
现在不只是吕违,哪怕是今日出现在这街巷之中的很多神都监的官员,心中都已经明白,胶东郡这些外乡人,已经成了夜枭新的挑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