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掌,如同抚摸神迹般落在这颗圆球上。
没有任何的粉尘。
圆球的表面细腻而光滑,甚至连剑意的残留都没有,似乎这块石头,本该就是如此的圆润。
他莫名的苦笑了起来。
“何苦来哉。”
他自语了一句,转身对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做的顾离人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眉间的皱纹消失,他似乎霍然开朗,接着便离开。
“这是什么样的一剑?”
黄道沉身体很沉,他心中震撼难言,他下意识的也想去那圆球前看看,但是身体却似乎依旧被一种可怕的味道压住,让他浑身僵硬都难以跨出一步。
余左池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赞叹,充满了感慨。
这是什么样的一剑?
似乎连他都无法精准的去形容。
当所有人觉得天空亮起,觉得没有剑意,而剑意又无所不在时,剑却已经落下。
即便是那名齐宗师都没有感觉到这一剑出现在他的身后。
而一剑将一块大石切圆,这内里便是无数剑。
无数剑从四面八方落在那石上,每一剑力量不一,还是剑意随着那块大石缠绕旋转?
连他都看不透。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应该也接不住这样的一剑。
林间那名宫装离人身前的水幕已经消失,她和那名比她先到的书生互望了一眼,都相对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苦涩和不解,以及敬畏。
无所不在的剑意已经可怕,但最为可怕的却是时间。
这一剑似乎超越了时间的界限,能够完全欺骗他们的感知。
或者说,这一剑不只如此,因为他们未必能够了解这样的一剑。
巴山剑场里那名老人呆呆的看着顾离人。
他知道顾离人很强,但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强。
没有人再有异议,因为这一剑令所有人都无法再有异议。
直到很多人开始离开,才终于有人恭谨的问出一句,“您的弟子,到底是?”
余左池的身影出现在顾离人身后不远处。
他看着像买菜大婶一样直接喊出声的顾离人,脸上泛起苦笑,和他想象的一样,很多人愤怒起来。
修行需要时间的累积,年轻人未必强大,但往往却最心高气傲。
一名从遥远的大齐王朝前来的黑衫年轻人从湿漉漉的林间走出,第一个走到顾离人面前正对着的山道上,认真躬身行了一礼,道:“晚辈齐鸣,自月前听到您公开收徒的消息,便日夜兼程的往巴山来,只想着若有缘拜在您门下当然便是最大的荣幸,若是不能,也算是见了一番盛事。只是说好便是今日开山收徒,但您出山,便说已经收徒完成。这里不知有多少像我一样赶过来的,这如何让我们信服?”
面对这名第一个走出的年轻人,听着这样的话语,顾离人的面色没有改变,依旧很自然。
他甚至也微微躬身还了一礼,然后道:“首先,收徒只是一个讯息,对于想拜在我门下的人只是一个机会,但并没有任何固定的形式,我现在已经挑选完了,机会便消失了。对于不是你所能掌控的机会,这很正常。其次,你便是你,别的和你一样日夜兼程赶过来的人再多,也和你无关,你说话不要想着代表他们,你和我说话,便不要借人多的势,人多固然势众,但我看你,却是轻了。”
这名黑衫年轻人沉默下来,只是这样的几句话,他却是有所感悟,他不再多话,又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退去。
一名红衫少年却是第二个出声,他的语气也极为不客气,“那请问您收徒的标准是?”
顾离人淡淡的一笑,“我看得顺眼。”
这名红衫少年莫名的一滞。
他原本心中当然愤怒和一万个不服气,想着顾离人若是说出他选徒的标准,无论是悟性高,或者感悟吸纳天地元气快,哪怕自己不如顾离人的这名弟子,在场说不定就有人觉得比顾离人选的弟子强。
这样一来,自然会有争议和比试。
有比试,这口气才能出得了。
然而顾离人这一句“我看得顺眼”出口之时,顾离人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的身体便不自觉的冷了。
这是个纯粹主观的宽泛标准,而且只是顾离人自己的标准,任何人都无法非议,最关键在于,顾离人的这一眼便让他明白,他是顾离人看不顺眼,怎么都不可能入他门下的那种人。
有些人的愤怒并未消息,甚至更加猛烈的燃烧起来。
然而顾离人却不喜欢太过麻烦。
在第三个人走出质疑之前,他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却锐利的扫过前方的山道、山林、溪流,天空。
“有些人收徒可能需要数个时辰,有些人收徒却只在一眼之间,而我收徒花了很多年,但最终决定却很快。任何过程,都有时间长短之分。若是你们对我的方式不满意,认为远道而来,什么都没有看到,心中觉得不满…那我也已经道过歉了。”
“既然道过歉了,那还能怎样?”
不知为何,此时应该是很凝重,很严肃的气氛,然而听着顾离人甚至有些委屈之意的这句话,余左池差点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多人也怔住。
他们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无奈。
他们觉得对方有错,那对方认错,道歉。
是的,那还能要对方怎么样?
然而这时顾离人的表情却突然严肃了起来。
“生气是一时的,怒火之所以叫怒火,而不叫怒水,用火来形容,便说明起的快,但也很容易熄灭,但疑惑不一样,这东西却是阴暗中生出的苔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