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时候真是很难理解。”
余左池花了数息的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嘴角浮起一丝苦笑,看着床榻上的顾离人,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你明明是个剑痴,也很少关心别人的世界,也懒得去和人打听消息,但是你那么多消息哪里来的?这幽王朝剑藏光是朝天域那批齐人都已经寻觅了百年,你这随便出山半年,就能发现些什么?”
“我对剑的一切东西比较敏感。”
顾离人轻声说道:“剑意、剑痕,包括一切和剑有关的东西。”
余左池直接就转身走出了门。
他已经理解。
而且对于这样天生的怪物,他无话可说。
早在刚刚和顾离人一起开始修行时,他其实就已经明白顾离人是这样的怪物,但很多时候他却还是限于常理,忽略这样的事实。
……
巴山剑场分外幽静。
幽静得连那个小镇之中的剑鸣声都隐约可以听到。
很多很多年没有外人进过巴山剑场,所以现在外面那些远道而来的修行者,都根本不知道巴山剑场到底是什么样子。
事实上巴山剑场汇聚剑师都已经有百年之久,更不用说最早时一些避世的修行者长居此间静修。
能够吸引人常住,除了清净之外,往往便是因为风景极为秀丽或是壮阔。
巴山剑场两者皆有。
之所以称场,便是因为巴山剑场所在原先是一个矿场。
这里在数百年前便产极佳的寒铁,出产最盛时,当地门阀直接在这矿场之中建筑高炉,精炼之后再运出,以节省车马。
历经百年,这片矿场被挖成巨坑,矿脉却是已经断绝,人手撤出之后,高炉也彻底废弃。
再过百年,茂密树木便将这巨坑填满,前人遗留下的那些高炉,一些石窟,一些屋子却是残留了下来,错落其中。
再经历代隐居此间的修行者修葺雕琢,时间便给出了完美的答案。
此时的巴山剑场清幽美丽,许多巨木都在次第开花。
而余左池此时出门正对着的另外一面山崖上,有一道银链般的飞瀑垂流飞洒而下,下方便是一座遍生青苔和许多奇特小藤的巨塔般的高炉,飞瀑冲在炉顶,飞洒出万千珍珠般晶莹水滴。
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
此时那小院中琴乐声突然一停。
“痛么?”
内里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不只悦耳动听,而且很柔和。
此刻落在周围旁观者的耳中,都觉得内里男子只是在关切这名长腿女子的伤势,然而这名女子闻言却是面容骤然一肃,又后退一步,抬了抬手,似乎是仔细感觉了一下,才转身对着院中认真回了一句,“不痛。”
掌声再次响起。
只是伴随着这掌声,一名身穿翠色华衫的俊秀男子从小院中走出。
“你杀意浓烈,应是在别处刚刚惨烈厮杀之后到了此处,而且应是这种惨烈厮杀持续太久,心境都陷于其中一时不能脱。”
这名男子身材颀长,面目俊美,说话又是悦耳动听,一时间就连林煮酒和嫣心兰都不自觉的精心听他说话。
“但你出剑却是剑意澄清,一丝杂意都没有,以你的境界,背上挑这样一面旗的确无可厚非,只是我有两个问题,你是巴山剑场的人,还是和我一样的外来者?还有,心中杀意浓烈不能脱,出剑却如此澄清,你如何能够做到?”
这名俊秀男子自然便是那传闻之中楚境年轻修行者之中的第一人凌四公子,在他露面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他十分矫揉造作,行事浮夸,但此时他说话时神态宁静,语气十分谦虚,却是让人改观。
“我是巴山剑场的弟子。”林煮酒收了剑,慢条斯理的说道,“至于你说的剑意问题…如果一碗热汤面还解决不了出剑时的平和,那便是两碗热汤面。”
凌四公子顿时一怔。
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思索了片刻,然后安静点头,道:“的确一个人越是在血腥杀场中厮杀越久,越是疲惫不堪,越是饥寒交迫,便越是怀念一碗习惯的热汤面。还有什么比一碗喜欢的热汤面,更能够让人心神安宁。”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战斗?”凌四公子忍不住看着林煮酒的眼睛,慢慢说道,“连你这样的人物,都一时无法解脱,都需要这样来寻得心中的片刻安宁?”
林煮酒微微的一笑,道:“我不喜欢在众人围观的时候和人聊天,而且这已经是第三个问题。”
凌四公子也微微一笑,但接下来一刹那,他的眼神却是凌厉起来,“但有个问题我想你不得不当着这些人的面给出个解释,你这算是巴山剑场给我们的考验?”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林煮酒认真的想了想,道:“顾师叔如何选徒,如何标准,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有师叔让我这样修行,我想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他们终究都会看着,至于他们到底喜欢哪一盆菜,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凌四公子很不喜欢林煮酒将自己这些人比作一盆让人挑选的菜的比方,他抿嘴想了想,道:“顾离人也会从你们之中选吗?”
“也不排除,应该是一视同仁。”林煮酒认真的回答道,“就我所知,我们巴山剑场先前入门的弟子,都是在外行走,而且在门中只学剑经不拜师,而且我师叔让我急着回来,应该也是要让顾师叔看一看。”
凌四公子更加不悦,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高山,那是巴山剑场的山门所在。
此时山门隐匿在高山丛林和黑暗之中,根本连一角峥嵘都看不到。
他便忍不住想到,那顾离人真的便高到那种程度,让世间的宗师都无法想象?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