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山风骤凝。
女子嫣然一笑,百媚生。
“坐井观天。”
她抬皓首,白皙细颈显得更长,轻启朱唇,说道。
她出口说出这四字时,波动不堪的镜湖水面骤然平静,纹丝不动,连她脚下的浪花都静寂不动,这镜湖便真的很像一口井。
黑石上的俞轻启身穿墨衫,知道她反唇相讥将自己比作井中眼界不宽的蛤蟆,心中却也是丝毫没有波澜。
不动剑心,首先便是心静。
他脚下的黑石裂了开来。
镜湖未动,但云棠的剑意已经动了。
黑石笔直裂开两半,裂口光滑亦如镜。
啵的一声轻响。
一道剑气和俞轻启的脚底一触,如梦幻泡影碎裂无踪。
然而就在下一刹那,整个镜湖便被这些气息所惊,云棠面上已无笑意。
没有人再觉得妩媚或者动人,她的面上没有任何情绪,闪耀着瓷样的冰冷光泽。
俞轻启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搅动了整个镜湖,裂成两片的黑石落在漩涡之中,在旋转之中瞬间被无数道水流切割成碎片。
一道深绿色的剑光,却在漩涡中心刺出。
“来!”
俞轻启一声厉喝,天空上那道剑光骤然到了他的掌心。
“破!”
剑光如电在手,却不斩向那道深绿色剑光,他身下漩涡之中,无数黑色碎石的碎片却是在水中片片竖起,如同一柄柄黑色小剑,略微倾斜,就如朝着他手中的那柄剑在朝拜。
水声大响,这些黑色小剑却巍然不动。
漩涡旋转不动,分化成无数水流在湖面上散开。
“这”
看着俞轻启手中的这道剑光,郭秋觉脸色微变,只觉得强大,然而看着散开的漩涡和那道深绿色剑光,他却隐然觉得有那些地方不对。
俞轻启往下挥剑。
他剑上的光芒越来越明亮,光线里越来越透露着神圣的味道。
和他的剑光相比,整个天空都似乎黯淡了下来,就像是天地间的光线,在被他这一剑抽引。
那道深绿色的剑光无法继续向前,缓缓往下方水面沉去。
“云水宫剑意以水为引,一招破寒潭技惊四座,今日我破你剑招,便是要教天下人知晓,当年云水宫为剑首,只不过占了这地利而已。”
俞轻启傲然而无情的看着那柄深绿色的长剑,出声说道。
“还是坐井观天。”
然而面对他这句话,云棠只是微嘲一笑。
“当我云水宫便只有一招破寒潭?”
“却不知我云水宫还有斩蛟龙?”
云棠脸上的冰冷尽数化为狂热,她的整个人光焰四射,若说俞轻启此时手中那剑的光明充满着圣洁的味道,她此时的光芒,便是热烈的火焰中跳跃的光泽。
一股难以想象的霸烈气焰破开水面,镜湖水分成两边。
湖底潮湿的泥土,水草,尽收眼底。
霸烈的剑气连水汽都无法接近,轰然斩至俞轻启身前。
一声如雷轰鸣。
无数道水浪从分开两边的镜湖湖面激射而起,形成暴雨,落在被一剑震飞出的俞轻启身上。
俞轻启面色苍白无比,他手中的剑如被淋熄的蜡烛,光芒瞬间黯淡。
高空之中有云气响应,轰鸣不已,乌云顷刻形成,下起雨来。
云棠傲然抬首,漫天的水珠雨线,纷纷畏惧般避开,她的身周水面暴怒不息,然而却没有一丝水花溅落在她身上,有如神迹。
镜湖周遭的许多人见这一剑之威,面容也瞬间黯淡下来。
唰的一声响。
余左池撑开了一柄黄纸伞。
雨水空濛,山林如画,好看。
碧波上的宫装丽人有如仙子,好看。
所以他微笑,真诚道:“好看。”
“对了!”
郭秋觉此时才如梦初醒,醒觉刚才为何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此时水花如落英缤纷,雨线肆意,剑意才是真正的酣畅淋漓。
之前那一剑寒潭破虽然惊心动魄,碧水剑自寒潭生,但剑意含怒,却偏生不酣畅。
百里流苏微讽的看着被狼狈震飞的俞轻启,心中冷嘲道这剑器榜果然不过如此,只是转眼看见郭秋觉此时神色,他却是心中一动,知道这名云梦剑宗的修行者,恐怕天赋倒是真的不凡。
余左池微笑而语,声音并不响亮,然而碧波上那名宫装丽人却是转过身来,隔着水雾相望,嫣然一笑:“真的好看?”
余左池微躬身为礼,道:“真的好看。”
云棠收敛笑意,也恭谨回礼,道:“未请教?”
当她这三字出口,天空雨线顿断,一些晶莹的雨竹同时洒落在湖面上,又近乎同时消失,整个湖面骤然一静,微波荡漾。
淡淡的天空落下,她便显得更加出尘。
“巴山剑场,余左池。”余左池眼中更有赞叹之意。
云棠安静道:“外面山道上,那毒腹剑主应该便是败在你手?”
此言一出,镜湖各处顿时一片哗然。
能登临此间的都是当世最强的剑师,世间那些凡物,恐怕连山道上偶尔有人留下的一道剑意都通不过,但即便如此,那毒腹剑主已然成名二十余年,在剑器榜排名第七,说竟是败给这样一名默默无闻的剑师,也是太令人难以置信。
这里许多人到来之时,已然见到道上那两柄剑和云棠,所以许多人下意识便以为,那两人最有可能也是败在云棠手中,根本这这一角不甚起眼的余左池联系不到一起。
最为吃惊的便是就在余左池身边的郭秋觉,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余左池,“这…真是败在你手?”
雨停便不需撑伞。
余左池收了伞,耸了耸肩,算是默认。
“那青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