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傅正在喝茶,秋雨带含,热茶在空气中凝出升腾的雾气,遮掩了谢太傅的面容。
他看上去已近七十岁,双鬓半百,但因保养得当,身材清瘦修长,气度非凡,亦不觉老态。
楚瑜跪坐到谢太傅对面,给谢太傅端茶。谢太傅看了她一眼,淡道:“少夫人嫁到卫府,似乎都未曾见过世子的面?”
楚瑜听这话,便知道谢太傅是缓过神来了。
她和曹衍冲突,故作这样狼狈姿态,为的就是让谢玖领谢太傅来。而谢玖领了谢太傅来后,她那一番慷慨陈词的痛哭,也不过是为了激起这人情绪,让这人忍不住出手。
上一辈子,谢太傅是在卫家这件事上唯一公开站出来的人。他乃天子之师,当年卫忠乃天子伴读,他亦算是卫忠的老师。他与谢家人性格不太相似,如果说谢家人自私自利只顾自保,那谢太傅就是谢家一个异类,哪怕活到这个岁数,也有一份热血心肠。
只是上一辈谢太傅出声的时候太晚,那时候卫韫已经在天牢呆了一阵子。天牢那地方,多是曹衍这样的宵小之辈,卫家当年树敌众多,卫韫待在天牢里,多一日就是折磨。
于是楚瑜故意示弱,想要激一激谢太傅,让他看一看自己曾经得意门生如今家中惨烈的场景,再加上谢太傅心里那一点良知,以及谢太傅对皇帝的了解,谢太傅十有八九是要出手的。
楚瑜心思转得很快,于是她坦然笑开:“见过一面,感情尚还算好。”
谢太傅冷哼一声:“少夫人好算计。”
“太傅若是无心,妾身又如何能算计到太傅?”
楚瑜目光看向谢太傅:“圣上心中是怎样的意思,太傅难道不明白?”
听到这话,谢太傅沉默不语,楚瑜便是确定,对于皇帝而言,果然,他并不想对卫家赶尽杀绝。
这也是,如果要对卫家干净杀绝,上辈子就不会留下一个卫韫。
可不愿意杀,又在明面上震怒于卫家,这是为什么?有什么事情,皇帝不敢让别人知道他其实打算放过卫家?
楚瑜认真思索着,面上却是已经全然知晓的模样,低头给自己倒茶,胸有成竹道:“陛下要找人背这口锅,心中难道没有半分愧疚?七万精兵,七位良将……”
“你……”听到这话,谢太傅露出震惊的表情,然而他很快又压制住,颇有些紧张道:“你知道些什么?”
“在下什么都不知道。”楚瑜清清浅浅一笑,然而对上这个笑容,谢太傅却是绝不肯信,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谢太傅皱起眉头,看楚瑜端茶递给他:“太傅,您爱赌吗?”
谢太傅没有接茶,他盯着楚瑜的眼。楚瑜的目光一直如此,平静从容,没有半分波澜惊慌,从他遇见她开始,这个明明只是少女年龄的女子,就呈现出了一种超乎了自己年龄该有的镇定。
看着谢太傅警惕的审视,楚瑜双手捧茶,放在谢太傅面前,继续道:“如今的卫家,就是朝堂一场赌局。如今大多数人都将筹码压在了另一边,没有人肯压卫府,可是如果有人压了卫府,那就是一人独占了所有收益。”
“太傅,”楚瑜神色郑重起来:“若此番能救的七郎出狱,我卫家可许给太傅一个承诺,日后有任何事,卫家可无条件让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