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的心像一间紧锁的壁橱,封印着耻辱的恶灵。
从某种意义来说,我喜欢九月的校园,空气中还残留着盛夏的余温,渐渐飘零的落叶将大地染成了蜂蜜色。
就像包裹着奶油心的小泡芙,再将一整个包含进嘴里,慢慢融化开来,是一种带着暖意的清爽甜蜜。
虽然,我并不懂人们为什么总爱把秋天说成是萧瑟而凄凉的。
但它在我的记忆中,曾经被染成了如死亡一般的暗红色。
然而,对于此刻正穿梭在中央大学法国梧桐大道的我来说,一大片梧桐叶悄然掉落在我圆圆的头顶。
犹如一只小船般,轻轻滑过茶色蘑菇头短发,再从我的左肩滑下,发出沙沙的悉索声,随着“唰”的一声轻响坠落在地。
我原本想要驻足,却发现那片已经褪去了生命之色的落叶,已经被连续不断快行的步伐踩踏得支离破碎。
心不由得瞬间颤抖了一下。
嘈杂的人声令我不安,在人潮急步的催促之下,我紧了紧怀抱书本的双臂,加快了步伐,逃离般奔跑起来,想要尽快脱离出人群。
因为我恐惧,恐惧人群,恐惧与人关联。
这种恐惧并不是天生的,也不是性格使然,即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变得沉默寡言,怯懦冷淡,然而这一切都源自于我单方面的抗拒和抵触。
我的神经敏感而纤细,这同样不是指性格,说出来或许有点奇怪,我总能感觉到和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异样气息。
这同样使我不安,毕竟,我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饶了我吧,即便是在这样秋高气爽的季节里,要让我在开学第一天,穿过人潮拥挤的校园,抵达人文学院,去参加大四新学年的第一场班会,这已经让我呼吸急促,心率加快,拼尽了全力。
不停的,不停的奔跑,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清晰,不知不觉中已经到达了指定的教室,站在教室门口,我才蓦然想起来,这是文化遗产系的机房。
我稳了稳急促的呼吸,像往常一样,用如猫步般轻盈的步子,缓慢的穿过座位间的通道,来到最后排的角落坐下。
即便是这样,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因为长期的沉默,与人疏离,早已将存在感降至了零线。
然而我甜美的形象并不是不引人瞩目,只是与我搭话,空气总会突然像冻结了一般安静,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场面,渐渐地,大家便自动将我忽略。
说真的,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因为这让我觉得很轻松。
然而,这里面有一个人例外。
机位上坐着的基本上都是男生,玩着电脑,杂乱的聊着暑假的各种人生经历,而女生都去哪里了呢?
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全都簇拥在讲台旁,而被她们围在中间的我们的辅导员梅老师,正是我说的那个例外。
“哈哈哈…”
唯有欢快的笑声能听得很清晰,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在聊暑假去了哪些地方。
而梅老师似乎去了很多惊险的地方度假。
梅歌行,像诗一样的名字,他总是会温柔的说,这是“在梅花盛开的季节,踏歌而行”的意思,确实是很符合他气质的名字。
干脆利落的爽朗笑声,阳光一样和煦的温暖面容,清爽的栗色短发,总是穿白色衬衣和长裤,朴素得像从森林中走出来的不染尘埃的精灵,却难掩光芒,大多数人都能自然的被他吸引。
而这位二十五岁的年轻男老师,就像被岁月遗忘了一样,看上去竟和二十岁的我差不多大。
他和我同一年进入学校,又刚好是我所在班级的辅导员,不得不说就像命运的相遇一般。
我第一次见到梅老师是在大一入校时的新生接待处。
那时的我就像失去了太阳的月亮,完全被黑暗笼罩,连站在人群中都会浑身战栗。
原本想要放弃学业,最终还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凭借自我的意志独自来到学校报道。
可是,我根本什么都办不到,嘴唇像刚缝合的伤口,张不开嘴,巨痛难忍。
“啊,你是我们班的同学吧!”
看着我手里的通知书,男人微笑着问到。
没有等我回答,梅老师便接过了我手里的资料,查找着我的姓名。
“啊,找到了。”,然后让我按照要求签名。
自始自终没有让我说一句话,连回答都不需要,他像是看出了我内心的封闭,于是亲自带领我走完了所有流程,甚至将我送到了宿舍,替我完成了一切。
即便我始终沉默,他也能滔滔不绝。
新生自我介绍的时候,梅老师像提前准备好了台词一样,通过提问式方法,我只需作简要的回答,便顺利的完成了介绍,巧妙的避免了我的尴尬。
那时我就觉得,梅歌行就像是我封闭的心门的守护灵。
而那时也让我的心在某一瞬间如撕裂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