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忧继续说道:“我推开门去叫他时,他不回应,我以为他睡死了,便走进内室,却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被子里,我走过去伸手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而他的猫正依偎在他的身边,眼睛跟鬼火似的,亮得吓人,我便跑出来了……”
莫黛和沐千澈立时站起身朝前院赶过来,丸牛觉得蹊跷,归一在它的眼里是挺邪乎的一个孩子,它不信他会这么毫无预警地死掉,于是跟在莫黛的后头,其他人也是忧心忡忡的,早饭什么的再也没心情吃了。du00.com
沐千澈先莫黛一步踏进归一的房间,莫黛跟着走了进去。
房内光线幽暗,加之阴雨天气,隐约有一股潮湿陈腐的气息。
莫府里所有的房间不管有无住人,隔一日便会被石墨之前带回来的那十一人打扫一回,被子也是有日光便会晾晒,按理说不该会有这种难闻的味道。
莫黛皱着眉,扫了一眼房内的摆设,并无异常。
这时,白猫呱呱优雅地自内室的珠帘后走出,冲莫黛喵喵叫着,而后走到莫黛脚踝边,长长的尾巴勾着莫黛的小腿,一边转一边蹭,似是想要对她诉说什么。
莫黛听不懂呱呱的猫语,跟过来的丸牛替莫黛翻译,原来呱呱是在让莫黛救醒它的主人。
“妻主,归一没事,只是发热昏迷而已。”
沐千澈的声音自内室传来,莫黛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都被她故意忽视的归一其实早已成为不可或缺的朋友融入她的生活中。
莫黛急忙掀开珠帘走进内室,见沐千澈正蹙眉替归一把脉。
“千澈,怎么了?”莫黛问,视线停留在归一的脸上,尽管光线暗,他的皮肤黑,但她仍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伸手探过去,呼吸似有若无,不仔细感觉压根儿就探不出他的鼻息,难怪莫忧会说他死了。
“我替他施了针,可他依旧未醒来,脉象似有若无,不似寻常的发热症状,不知是何原因。”沐千澈撤回把脉的手,“总之,我先过去煎药来喂他喝下,看看有无好转的迹象。”
“好,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他。”
沐千澈站起身走出去,莫黛则坐在归一的床榻前,见他裸露在外的手腕,是属于八九岁孩童的纤细脆弱。莫黛有时会想,十二岁的归一之所以长得有些缩水,或许就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小小孩童却是巫师,背负了整个部落的兴衰存亡。
莫黛伸手将他的手腕朝被子里塞,然,就在她的手刚碰上归一手腕的刹那间,整个人便似接触到一股无形巨大的吸力一般,一瞬间抽出她的灵魂,扭绞着旋入一个黑暗的空间,莫黛两眼一黑,软软地趴在归一的床沿边昏了过去。
此时,于内室一角的置物架的第二层上,正摆着一只黑色的三足小鼎,小鼎内正隐隐散发着一股类似于枯木腐烂的陈腐气息。
白猫见莫黛昏迷过去,急忙跳到归一的床上,安静地趴在他的肩头,碧蓝的眼珠在幽暗的光线里亮得诡异,那架势明显是在守护它的主人。
丸牛有些诧异,一个蹿跳也来到床上,冲着白猫哼唧了几声,而后眸光担忧地看了莫黛一眼,好似在犹豫挣扎,但最终选择与莫黛在一起,趴在莫黛的脑袋旁,不多会儿也好似睡过去一般一动不动。
莫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抬眼望去,四周一片茫茫黄沙,绵延着直达天尽头。
日光强烈刺目,似是要将黄沙烤化。
好热!
眼前的景致无疑是沙漠,她能感受到夹杂着黄沙的热风扑在面上的刺痛感,她抬袖挥了挥,眯着眼看向远处,天边似笔触描摹而出的连绵而又平滑的黄色沙丘,不可谓不壮观,但没有一点绿色的世界让人感到恐慌和绝望。
她必须要冷静下来!
这是见鬼了,她明明前一刻还在归一的房间内,怎么一眨眼就来到这个鬼地方了?莫非又穿了一回?老天,不带这么整人的吧?她已经适应并接受在女尊世界里的生活了,她现下有丈夫有儿子,可不想人生再来一回了!
——女人,接住老子!
忽然,半空中传来丸牛的尖叫声,莫黛抬头,手搭凉棚朝空中看去,逆光中,一只粉中透黑的物体从半空中掉下来,莫黛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住,并因为冲力而在黄沙中滚了一圈。
丸牛趴在莫黛怀里喘粗气,显然是惊魂未定。
——吓死老子了,差点以为会摔死!归一这死孩子的梦境怎么是片草不生的沙漠地带,老子后悔来帮你了,死女人!
丸牛瞅了一眼四周,不无恼火地吼道。
莫黛倒是听出一些道道来,原来自己不是又穿了,而是进入到归一的梦境中来了。
“他的梦境如此真实,那我们现下该怎么办,你可有头绪,丸牛?”莫黛问。
——没有,老子想归一是有意召唤你进他的梦境的,顺其自然吧!
莫黛叹了口气,归一是想让她亲眼目睹他们巫族部落的模样吧!这孩子为了带她回去还真是不遗余力呢!
既然是梦境,莫黛便抱着丸牛呆在原地,不敢乱走动。
这时,狂风大作,黄沙漫漫,天地间一片玄黄。
莫黛脱下长袍护住头脸,而后趴在地上闭紧双眼,丸牛则躲在她的怀里。莫黛能够感觉到她和丸牛正被黄沙掩埋,空气越来越稀薄,突然意识到死亡离自己甚近。
莫黛:丸牛,这是梦境,我们应该怎么样都不会死吧?
丸牛:难说,若不留神,说不准真的会死在这里!
莫黛越发抱紧丸牛,好似唯有这般才能缓解自己心中突然涌上来的无边恐惧感。
丸牛似是也察觉到莫黛的不安,任她抱着,心情愉悦地哼唧道:女人,你要感谢老子对你的不离不弃,老子就是担心你一人应付不来才主动过来帮你的,出去后定然要多做些好吃的与老子吃,还要撇开你的相公和儿子带老子睡,陪老子玩,听明白没?
莫黛忽然笑了笑,的确,因为有丸牛,她心安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风沙终于停止,莫黛从黄沙中爬起身,抖落一身的沙子,再次抬眼看向四周,忽然见到一个绿洲,有树有水有人家,人正是莫黛之前见过的那些身材高大,有着蜜色肌肤以及深刻五官的异国人。
莫黛欣喜,刚要走过去,忽然又想到这里是梦境,那个绿洲说不准也是虚幻的海市蜃楼,她不能贸然行动,尽管自己已经干渴难耐。
丸牛对莫黛的决定表示赞成,安静地依偎在莫黛的怀抱里。
不愧是梦境,接下来莫黛亲眼目睹了时间在眼前流动的轨迹。
那个绿洲其实是一个山谷,山并不高,山上生长着密密匝匝的小树,山谷里有一棵十来人合抱粗细的大树高高矗立着,树冠似云层,几乎遮盖住整个谷底,数根盘踞在泥土深处。山谷里有一片清澈的湖泊。
巫族部落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那个山谷里,因为有大树的保护,山头才不被沙化,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地下水渗出,形成溪流,最终流进那片湖泊。
那棵大树是整个部落生存的根本,部落里的人们将它视为神树,树下有祭祀台,摆放着吃食贡品。
整个部落虽然族长是头领,但他们最信奉和敬畏的还是他们的巫师大人。巫族部落的巫师有着通天晓地,占卜预知等神奇力量,但巫师只能活到二十岁便会心力衰竭而亡。
莫黛见到无数个夜晚,巫族部落的人们点燃篝火,围绕着大树载歌载舞,快乐地生活着。
这一年部落里的年轻巫师菩心生下一个孩子取名归一。归一两岁时,菩心去世,归一继承了其父的巫师能力,成为巫族部落的新一代巫师。
归一十二岁时,不知为何,大树病了,树冠发黄,树干开始生虫,湖泊的面积减小,山头上的小树枯死,山头开始沙化。
部落里的人开始恐慌,纷纷虔诚地跪倒在巫师归一的面前。归一占卜之后,便告知部落里的族人若想拯救整个部落,必须找到救世主,而那个救世主在云国。于是一些族人便结伴出谷决定要到云国寻找他们的救世主。
看到这里,莫黛忍不住对丸牛说道:“那棵大树看起来甚像云姆山谷底的那棵树,整个部落都依附着那棵大树过活,若非亲眼所见,我压根儿不会信!”
丸牛:女人,你瞧瞧,归一那死孩子在看着你呢!
莫黛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和丸牛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沙漠里,而是在谷底的湖泊旁。湖泊的另一边,大树底下,归一正冲着她和丸牛怔怔地看过来,忽然,他笑了,领着族人便朝她磕头膜拜。
莫黛嘴角一抽:丸牛,这不是梦境吗?归一为何还能看到我们?
丸牛哼唧着:老子也不清楚,不然我们走过去问问,这梦境老子也不知要怎么出去,关键还在归一!
莫黛与丸牛正交流着,归一已纵起轻功掠过湖面来到她的面前,仰起脸看向莫黛,日光下,蜜色的小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你终于来到我们的部落了,莫黛!”归一扯着莫黛的衣袖便朝自己的住处带,“随我来,我有东西要送你!”归一用英文说得急切,语调兴奋高昂。
莫黛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丸牛说关键在于归一,她必须得向归一问清楚:“归一,那什么,这只是你的梦境,你能告诉我我该如何从你的梦境里出去吗?”
归一停下脚步,诧异的望着莫黛,一脸的受伤神色:“你就那么厌恶我吗?连两年都不肯等我吗?只要再等两年我就可以嫁给你了,在我死之前可以为部落生下新的巫师!两年很快的,你等我好不好?”
莫黛有些傻眼,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归一想到哪里去了?
丸牛盯着归一瞧了瞧,在与他那似揉进了漫天星子的神秘双眸对视之时,忽然抖了抖,丸牛不确信了,不明白归一在这个梦境里到底是何种存在了。
莫黛察觉到丸牛的异样,于是问道:丸牛,怎么了?
丸牛下意识地朝莫黛的怀里缩了缩:女人,这回老子可能帮不了你了,若是老子没猜错的话,归一打算让你一辈子都在这里陪着他,他看上你了,你若是想出去,怕是得等到他死!
莫黛一怔,心里有些恐慌,而丸牛则继续道:还有一种方法是,你杀了他!不过以你的个性,你是做不出这种残忍的事的,那就只有陪着他了,好在他只能活到二十岁……
莫黛正听丸牛说着,忽然便感觉到它在自己的怀里变得透明,说什么再也听不到,直到它完全消失。
“好了,跟我走吧!”归一拉着完全傻掉的莫黛朝大树旁的一处石头房子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兴地说道,“你是我们的救世主,今晚你救活了神树,我们便在树下成亲,两年后我们便可以做妻夫之间的事了……”
莫黛听着归一絮絮叨叨地说着,来到大树底下时,部落里的族人仍旧跪在地上,见到莫黛后,他们便齐声唤道:“救世主大人!”
当晚,族人在大树底下燃起篝火,归一领着莫黛来到大树的一条裸露在泥土外的已经明显枯死的树根旁,以着无比肃穆虔敬的神情望向她:“莫黛,我代表巫族部落请求您救活我们的神树!”
部落族人跟着喊道:“请救世主大人救活我们的神树!”
莫黛的脑子里有些乱,丸牛不在了,一切只能靠她自己。这里是梦境,她不知自己的血还能否救活这棵树,若是救不活,这些人会不会将她给活剥了?诚实说,虽然是梦境,但她也不想死。
归一的房内,丸牛的灵魂突然被弹回身体内,它嗷一声便醒了,一醒来便对上白猫呱呱的那对碧蓝的眼珠。丸牛气呼呼地冲呱呱龇了龇锋利的小牙,而呱呱一点都不受影响,继续乖乖地趴在它主人的身旁。
丸牛朝昏迷中的莫黛扫了一眼,忍不住用猪鼻子拱了拱她的脸颊,心里想的是,千万别死啊,老子还想继续跟你混呢!
而此时梦境中的莫黛正用针刺破手指滴血救大树,好在她的血在梦里也发挥了作用,馨香之气弥漫了整个山谷,大树几乎是在得到血液的一刹那便活过来,而且越发粗壮了,树冠几乎延伸到山头外去,数根也越发有力地盘踞着泥土。
莫黛救活了神树,整个部落的族人都绕着大树跳舞唱歌庆祝,而莫黛也与归一举行了简单的成亲仪式。
这个梦境极其霸道,一切都按照归一的想法来,莫黛拒绝无效,一旦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拒绝,她的脑中便会一片空白,乖乖地听从归一的安排。
莫黛迷惑了,这个梦境太不可思议,痛痒等触觉甚是真实,时间流动的速度也快得让她咂舌,明明前一刻躺在她身边的归一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后一刻,便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年,身高突飞猛进,原本只达她胸口,一下子便长到与她齐高。
这一晚,十四岁的少年归一向莫黛求欢,莫黛死命抵触拒绝的结果就是大脑一片空白,等她终于有意识时,发现归一正搂着自己,两人都没穿衣服,即便她再怎么迟钝,也知他们之间刚才发生了什么。
虽然是在梦里,但莫黛还是觉得愤怒,猛地推开归一,抓起衣服穿上。归一似是有些惊讶莫黛的反应,明明前一刻还对他温柔备至,为何现下却如此绝情?
莫黛穿好衣服想要走出石头房子,却发现房门口似是有一道无形的结界门,她根本就走不出去。
“你到底想怎样?快放我回去!”莫黛走到归一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见他没穿衣服的身体上密布着让她觉得刺目的欢爱痕迹。
莫黛心里狠抽,这到底是谁干的?她吗?可能吗?不可能,绝对不是她!
“妻主,你如此厌恶我吗?”归一问得平静,慢慢坐起身,抓起一旁的衣服裹住身体,“既然如此,你走吧!”归一悲伤望着莫黛。
莫黛心里隐隐有些过意不去,但仍然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一跨出石头房子,外面的景物便转瞬变了样,黑夜不再,明媚的日光自树冠间投射而下,在地面上形成漫天繁星般耀眼跳跃的光点。
莫黛再一回头,便见一群部落里的男男女女集聚在石头房子前,人声嘈杂,兴奋地喊着:“巫师大人生了!巫师大人生了!还是个百年难遇的女娃!”
莫黛一抖,生了?是生孩子的……意思吗?孩子,谁的?
这时,人群忽然如潮水般散开一条道,十五岁的归一披着一件灰白色衣袍走出来,他长发披肩,眸光幽深,身高已然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五官俊美,以着无比神圣虔诚的姿态将手中的女娃高举过头顶,朗声道:“她,将是部落以后的巫师!”
莫黛望着归一手中的那个红通通的小娃娃,听着她哇哇啼哭的声音,眨眨眼,恰好对上归一复杂的眸光,那眸光中有欣慰、释然、不甘、无奈、愁苦以及伤痛。
莫黛还来不及细品那其中的意味,眨眼间,景物再变,十九岁的归一带着四岁的女儿因果在神树下参拜。
“爹,娘何时回来?”小因果问。
“该回来时自然回来。”归一答道。
小因果忽然转身,视线直直盯住莫黛,那张小脸竟与莫黛甚是相似。
“娘!”小因果朝莫黛跑过来,身上穿着宽大的灰白衣袍,在风中鼓动飘舞,似一朵飞舞着的蒲公英种子。
莫黛虽然有种被雷劈的感觉,但在孩子跑过来时,仍旧张开双臂将那小小的身影抱在怀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眼睛忽然酸涩,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
如果这是她与归一在梦里的一辈子,她到底该怎么做?
莫黛抬眼看向归一,十九岁的他越发得成熟内敛,浑身散发着一种只有巫师才具备的神秘的强大的气场。他与莫黛对视,眸光深沉若幽潭,日光映在里头碎成浮光金晕。莫黛看不懂他,也不知该如何对待他,但莫名地觉得感伤。
小因果挣脱开莫黛的怀抱跑回归一的身旁,归一伸手触摸她的发顶,笑容祥和,使得他身周的空气都温柔了起来。
莫黛怔了怔,想说什么,但一转眼,景物再变,巫族部落的所有族人皆跪倒在石头房子前,整个场面肃穆而庄严,四周死寂无声。
莫黛直觉是归一的大限将至,她走到房门前想进去,却有无形的结界阻碍。
透过结界,莫黛看见五岁的小因果正安静地跪坐在归一的身侧,神情与外面跪着的族人一般无二,肃穆沉静。二十岁的归一,容颜仍旧年轻俊美,但眸光已然浑浊,浑身散发着死气。
这时,归一忽然转脸看向房门,眸光亮了亮,似是回光返照一般,虚弱到发不出声音来,但唇角却略略上扬。莫黛居然看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他在说:“莫黛,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这一刻,莫黛忽觉心疼,甚想跨过那道结界,去摸一摸归一的头,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奇怪的是,结界这回没有阻拦她,她毫无障碍地来到归一的身边,如小因果那般跪坐下来。
“归一,梦终究是梦,随我回去吧!”莫黛伸手触摸归一的额头,笑着说道。
归一的眸光又亮了亮,嘴唇蠕动着,莫黛看懂了,面色稍稍有些不自然,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归一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莫黛忽觉眼前的一切如水波一般模糊动荡了起来,归一的面容,小因果的面容渐渐消失,眼前一片黑暗,只听到水滴的声响。
黑暗里,莫黛听到归一的一声叹息:“结束了,真舍不得小因果啊!”
“……莫黛!”莫黛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细听声音是沐千澈,她猛地睁开眼,直直撞进沐千澈的那双恐慌至极的眸中,再看他的脸色竟惨白异常。
沐千澈见莫黛终于醒来,一把将她搂抱在怀内,紧紧地,生怕她下一秒便会消失。
“千澈,我回来了!”莫黛在沐千澈的耳畔轻声道,回抱住他不停发抖的身体,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沐千澈一想到自己刚才探向莫黛的鼻息居然感觉不到她的呼吸时,整个人就如坠入冰窟,浑身冰冷。万一莫黛不在这个世间了,他也绝不独活!
归一也醒了过来,自然没有生病的迹象,只是见莫黛与沐千澈深情相拥在一起时,心里有些不舒服,不由地狠瞪了莫黛一眼,这个狠心绝情的女人,梦里他们都那样了,她居然还是一点都不动心!
“咳!白日宣淫,有伤风化!”归一幽幽地说道,他的宠物白猫跟着就喵了一声附和。
莫黛一怔,一想到归一将她带进梦里心里就来气,推开沐千澈,回转身,直接扯着归一的两腮朝两边拉,一边拉一边骂道:“你下回若是再敢将我弄进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境里,我撕了你,信不信?”
归一的脸颊被扯得生疼,但他并没有躲,而是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眼睛里积聚起泪雾。莫黛眼皮一跳,怎么,想扮萌装可怜博同情吗?可惜了,她这回不吃这一套!
呱呱见主人惨遭莫黛毒手,挥动猫爪子就想在莫黛的脸上来几下,莫黛恶狠狠地瞪向呱呱,管它听懂听不懂,切齿道:“你敢抓我试试,午饭就吃炖猫肉!”
呱呱听懂了,喵了几声后,怯怯地趴在床上不敢动了。
丸牛懒洋洋地趴在床沿边,大耳朵掀掀,小尾巴甩甩,差点没幸灾乐祸地吼笑出声,死猫,你也有今日!它倒是想尝尝猫肉的滋味。
莫黛和沐千澈走出房门回后院吃早饭,这场梦境并未持续多久,不过半个时辰,但归一却是过完了一生。
归一穿衣下床,抬袖一挥,置物架第二层上放着的那只黑色的三足小鼎内散发出的陈腐气息瞬间消失。归一走出房间,追上莫黛的脚步,用英文同她交流:“莫黛,你不觉得我们的孩子小因果很招人疼吗?”
莫黛挑眉,一巴掌拍向他的脑门儿。
归一也不恼,继续道:“莫黛,你何时跟我回去啊?我们借用那个皇子的异能回去如何?”
莫黛不理他,不过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若是让她去拯救一棵大树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那个巫族部落离这里可比帝宫远多了,她担心穹清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后院内,众人见归一完好无损,皆叹了一口气。这一晨间,他们的心可谓是忐忑不安,莫忧来报说归一死了,这一消息砸得他们有些发懵,后来沐千澈回来让莫忧煎药时,他们才安下心来。
莫忧将药煎好,恰见归一走进后院,于是问道:“你怎么好了?那我这煎好的药你到底还要不要吃啊?”
归一扫了莫忧一眼,伸出手:“拿来!”
莫忧一怔,急忙端过去,归一二话不说,将那碗扑鼻的苦药一饮而尽,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多谢!”
这一刻,莫忧觉得归一是个人物。
雨淅淅沥沥地接连下了三日方才停止,院内栽种的各种植物皆在日光下伸展开枝叶,尽情生长,空气中有种泥土混合着青草的清新气息。
吃罢早饭,莫黛、萧笙和莫无风要到美味屋做糕点,沐千澈去千药馆,而萧笑、尚达和尚同则要去按摩馆上工。
穹清今日在前院的练武场上摆了三个坐垫,三把古琴,一把大的,两把小的,准备教莫小羽和莫小翼琴艺。
莫小羽和莫小翼有模有样地坐在垫子上,比着穹清的架势开始拨琴弦。他们只是初学,根本不懂音律,只是觉得拨弦能够发出声音来,挺有趣的,倒也能够坐个一刻时辰不乱跑。
穹清教了一会儿便让他们自行练习,自己则起身回书房。
莫小羽和莫小翼便在各自的小古琴上拨啊拨,发出杂乱无章的琴音,诚实说,并不悦耳,反倒像是锯木头时发出的噪音。不过这两个小家伙甚是着迷于各自拨出的琴音,一边拨一边咯咯笑着,拨着拨着便演变成两个小家伙在比赛谁拨出的声音更刺耳了。
“你们是笨蛋吗?不会弹琴还在那里乱拨,吵死了!”一道清亮的童音忽然自东边高高的墙头上传来,声音里满是愤怒和不耐烦。
莫小羽和莫小翼被骂得一愣,心里不爽快,小脸绷紧,齐齐看向墙头的骂人者。但见一名五六岁大的女童,冷酷着一张脸稳稳地站在墙头上,不屑地睥睨着莫小羽和莫小翼。
莫小羽自尊心极强,见自己的琴艺被一个陌生人嘲笑了,立时站起身,怒瞪着墙头上的女童:“你是何人?”
女童冷傲地说道:“我是何人,你们不配知晓!”
闻言,莫小羽气得小脸通红,指着女童就叫道:“你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下来和我单打!”
女童叉腰,冷笑:“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有本事,你上来和我单打!”
莫小羽咬着小牙:“无礼之人,居然爬我家墙头,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