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千澈见茅房里头没声,忍不住又道:“莫姑娘……”
茅房里头的某位莫姑娘虽然尴尬,但一想这以后的日子总得过下去吧,她需仰仗沐千澈的地方还多着呢,这会儿害羞难为情什么的着实要不得,于是牙一咬,心一横,老脸不要了:“沐公子,麻烦你离远点,耳朵堵起来,否则我尿不出来。du00.com”
几乎是莫黛出声的一刹那,沐千澈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莫黛解决完生理,从袖中摸出草纸来。前世身为女人,且是盲女,莫黛一直都会在身上带着卫生纸备用,现下穿来这个女尊的世界,身为女人,虽然没有那些尴尬的日子存在,但出于习惯,莫黛身上的草纸却从不会落下。
整理好衣衫后,莫黛出声:“沐公子,我好了。”
这回过了一会儿,沐千澈才出现,莫黛刚想伸出手去,忽然又缩回来,她想到自己便后尚未洗手。
沐千澈倒是不在意,直接拉着她的袖子领她出了茅房。待吃罢晚饭洗漱完毕要睡觉时,又出难题了。沐千澈说他睡地,她睡床,莫黛不肯,便是沐千澈从未救过她,她也没脸让一个男子睡地下,而身为女子的自己却睡床上。
争了半天,沐千澈妥协:“莫姑娘若是不介意,那便一起吧。”
莫黛傻眼了,这这这,沐千澈是男的没错吧?她可是女的呀女的,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够让人想入非非了,倘若再同睡一床,啧啧……
丸牛爬到床里边掀了掀大耳朵,满眼鄙夷地觑着莫黛:没差!
莫黛抖了抖,想想也是,都共处一室了,也不怕再同睡一床,左右她和沐千澈都不会做出什么有伤风化之事,便如当初她与莫无云三兄弟那般。想到莫无云三兄弟,莫黛又不禁有些黯然,她好不容易慢慢经营起的家,好不容易用心修复起来的亲情,而今却被白巧玲那个女人毁于一旦,一想到白巧玲,莫黛的心里便安静不下来,总感觉血液在血管里躁动着。
见莫黛呆愣在当处,似是被吓到的模样,沐千澈忽而又道:“抱歉,莫姑娘,是在下言语唐突了,莫姑娘且在此间歇息吧,在下出去另找……”
“沐公子,我一个女子怕甚?我只是在担心你的清誉会因我而受损!”莫黛急急说道,她总感觉沐千澈看似平淡有礼的话里却隐隐透着一丝悲伤,“当然,我现下再来担心也是矫情,承蒙沐公子不弃!”说着又是深鞠一躬。
莫黛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对沐千澈的感激之情,沐千澈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让她在被整个莫家村伤透心的同时得到一些心灵上的安慰。若是此时她是大猫,她必会大声对沐千澈说:“公子,你真是好人!”
沐千澈忽而轻笑出声,声音低沉悦耳:“莫姑娘也真是奇怪,为何总对在下鞠躬?”
莫黛郑重地说道:“无以为报,只能用鞠躬来表达我对你最崇高的敬意!”
“莫姑娘言重了,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既然你选择跟随我,还请莫姑娘不要计较太多,否则这日子甚难过下去。”
沐千澈说话一直斯文有礼,这回倒好似被莫黛感恩戴德的话说得有些不耐烦,莫黛抿抿唇,也发觉自己确实是说得太多了,再好脾气的人也会被重复多遍的话给整疯掉,既然如此,那她也便不客气了。
莫黛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摸索着爬到了床上,自动移到里边去,侧身向里,丸牛乐颠颠地拱到她的怀里,陶醉般地抽了抽短鼻子,而后头枕着莫黛的肱二头肌睡下了。
沐千澈好似也察觉到自己说得有些狠了,站在原地有些不自然,良久,才走到床边,脱了鞋,侧身向外躺下。
莫黛感觉到沐千澈在自己身后躺下,一截黑纱触到她的后颈,有些簌簌的痒。莫黛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连晚上睡觉时也不愿摘掉头上的斗笠黑纱?是怕真容被人窥见吗?难道说有着优质嗓音的他其实长得甚是寒碜?不过,他大可以放心地在她面前拿掉黑纱,莫说她现下眼盲了看不见,便是看见了她也不会有太大反应,她向来只对声音有着近乎偏执的青睐。
虽然如此想,但莫黛却并未说出口,正如沐千澈所言,计较太多,想法太多反而不美。
莫黛累了,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而她怀里的丸牛更是睡得像头死猪。
沐千澈却了无睡意,身畔不时传来一股幽幽淡淡的馨香味道,随着她匀长舒缓的呼吸而渐渐清晰了起来,一个劲儿地朝他的鼻间钻来。沐千澈从不知女子的身上竟会如此之香,相处这二日来,明明她就从未用过花瓣泡澡或是涂抹胭脂水粉什么的,可那香味就是绵绵不断地飘来,让人心神平静的同时,也让人想要一点点地靠近她。
沐千澈不由地转身平躺,然,他一动,他斗笠上的黑纱便再次轻触到莫黛的后颈,她无意识地伸手抓了抓,忽然也转身平躺,沐千澈惊了一跳,待见到她仍然熟睡之时,他才略略放松下来。
沐千澈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何会救她,且把她带到古渠县来,总感觉有一股无形之力迫使他拒绝不了她的要求。他对莫大溪,不,既然她已将自己取名为莫黛那便莫黛吧,他对她并不熟悉,他只知她早前与莫如是同类货色,时常言语调戏他,更曾翻墙入他院内欲行不轨,不过结果她没落着好便是。她开始改变是从几月前开始的,也便是他将迷路的她领出山林那时。
沐千澈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何他每回遇见她,她都是在山林中迷路了呢?而当她定定地望着他,然后说一句“我迷路了”时,他都会理所当然地为她带路。她不再言语轻浮,而是变得认真有礼,他发现她对给予别人东西时相当豪放且强硬,却不习惯接受别人的给予,对他的举手之劳都会感恩戴德。
她被村人当做妖孽用火焚烧,之后双目失明了,可他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痛苦与慌乱,这得该有多大的心胸才能够忍受这些苦难?也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答应让她跟随他。
卯时,莫黛醒来时,沐千澈早已起床。莫黛睁开眼眨了眨,看不见,睁与不睁都无谓,但有时会下意识地睁开。
丸牛不知何时也醒来,趴在莫黛的脸侧,哼唧道:还是看不到吗?罢了,急也没用,老子相信待到香肌果真正在你体内生根发芽之时,你便能看得到了!
莫黛感到有些惊悚:怎么还能在我体内生根发芽?那我会不会死?
丸牛:不会,只不过香肌果开始生长之时,你会痛一阵,待痛完之后你便与香肌果同生了,待你将死之时,香肌果会指引你回到那个谷底,待你死透,香肌果才会将你整个化为自身的能量入土生长,直到六十年后结出另一颗香肌果,找到另一个寄宿体。
莫黛感到愈发惊悚:那你守在我身旁便是想……
丸牛:没错,老子要守到你死,然后再等六十年吃下香肌果!
莫黛忽然有些无语:丸牛,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出现在那个谷底的,而你尊贵的身份又是什么?
丸牛:哼,你也知道老子的身份尊贵吗?好吧,老子便告诉你,老子是灵猪一族。我们灵猪家族虽然数量稀少,且甚少露面,但却是整个云姆山的统领者,成年时体形巨大无比,甚是威猛。可你也瞧见了,老子是与众不同的,老子虽然已成年,但却与刚出生时没两样,老子的爹怕老子一个人生活时会被这山中的野兽欺负,便将老子送到了那个充满灵气的谷底,希望老子多吸收点灵气,然后等着六十年一成熟的香肌果,待老子一吃下,看哪种混账野兽还敢来欺负老子!哈哈哈!
莫黛还是有些不明白:我记得我无意间掉进那个谷底时,你说过谷底有结界你出不去,那你又是如何进去的?
丸牛忽然不说话了,哧吭了半天才道:是老子的爹用灵力打开结界让老子进去的,爹说让老子在里头呆着,等到老子吃下成熟的香肌果再救活那棵枯树后便可走出那结界。你现下想得没错,之前你滴血救活的那棵大树也是你生命力的体现,待你死后它也便跟着枯萎,而在你之前的香肌果寄宿体是一只雌性画眉鸟,虽然它吞下了香肌果,但遗憾的是,它因求偶不成郁结于胸,没几日便死掉了。老子的爹将老子送来时,它已经死了五年了。
听了丸牛的话,莫黛的嘴角跟着便抽了抽,原来还有因为求偶不成而死掉的画眉鸟啊!
丸牛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这死女人没良心,之前老子不见之时,都没见你来找老子!
莫黛当即反驳:我找了,但是没找到,你走时为何不跟我说一声?
丸牛:谁让你不带老子睡,你根本没将老子放在心上,只管你那几个没良心的相公!
莫黛:那你是自找的!我为了找你在山中迷了路,我想过你可能回了那谷底,可我找不到那个谷底了。
丸牛:你不会用血吗?你滴一滴血给任意一棵小树或小草让它们指路就行,你就是没诚心!
莫黛不理它的无理取闹:请问你那回有进到谷底吗?你的灵力不是不够吗?而且关于香肌果寄宿体一事,之前你为何不肯告诉我?
丸牛不说话了,它才不会告诉她,它是因为默认自己是她的所有物,那棵大树才放它通行,它更不会告诉她,它是因为害怕她接受不了会整个人发狂才话到嘴边又不说。说到底,它也看出来了,她是一个踏实过日子的人,除了家人遇到危险时她会想动用异能,其他时候,她压根儿就忘了自己还有异能一事。
可这回她受了苦,想是应该明白了吧,她根本不是普通人,是以它才和盘托出香肌果的事情。
莫黛又眨了眨眼,伸手去摸身畔的丸牛:丸牛,我此时才忽然想到,那日谷底救活枯树时,我的血并未散发出香味,可我后来救人之时,血都会散发出香味,而当那个白巧玲让人划伤我的脸时,却又没有香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丸牛翻了个白眼,不明白莫黛问这个有何意义,不过它还是告诉她,服了香肌果后,她的血便是有灵性的血,一旦她发自内心想要救人之时,那血便自然散发出香味,其实那香味也是灵气,反之则不会发出香味,而谷底救树,之所以没有散发出香味,是因为谷底本就灵气满满,所谓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之同化矣,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莫黛还想问有关那个梦的事情,不过,这时沐千澈推门走了进来。
“莫姑娘,醒了吗?醒了便起来洗漱一下,在下把水端来了。”沐千澈将黄铜盆搁在门后的架子上。
“醒了,多谢沐公子了!”莫黛坐起身,摸索着朝门后的盆架子前走去,沐千澈看着她,本想上前扶她,却见她小心翼翼,一步步丈量着走,原来他昨日带她进门时,她竟将桌椅摆放的位置悉数记住了,好强的记忆力。
沐千澈在这厢暗赞着,而莫黛的心里却是突突地紧张着,天知道,她其实每走一步都有些胆怯,下意识地就怕自己摔倒,想前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而今再来一回,虽然艰难,但却是必须要靠她自己踏过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