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那么美,堆了那么多夺目的珊瑚和玛瑙,却只剩下他一个,很冷、很寂寞,他每天晚上都会思念他们。
景池望着隐隐露出金边的云彩,看着那条人鱼怀中的男主,对方似乎睡得很沉,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而肤色却是越来越浅,竟然有种要变成透明的感觉。
“所以你要把阿润也变的和你雌父一样不开心吗?”景池向他走近一步,“从喜欢你变成厌恶你,从乐观变成郁郁寡欢。”
人鱼皱着眉,“阿润为什么会不开心,我有那么多珊瑚和玛瑙,他最喜欢我送他珍珠了。”
景池:“你一直很不喜欢阿润去上学,为什么?”
人鱼:“阿润去上学,我就见不到他了,我好担心他,好想念他……我想和他一起出去,可是阿润不让,我很伤心,阿润太狠心了。”
“你不喜欢这样,阿润也不会喜欢这样。”景池又向他走近一步,眼睛漫不经心瞥过那个银色带血的刀片。
人鱼摇了摇头,急切否认:“阿润怎么会不喜欢这样呢,他要留在家中孵卵啊!”
景池:“没人喜欢被困在一个地方,你才在齐家呆了一个月,就已经受不了了。却要将阿润囚禁一辈子,他当然不可能喜欢这样。”
“他不喜欢这样?”人鱼低下头,视线落在齐润脸上,眼里露出点点忧伤:“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愿意跟我回家吗?”
景池:“人类比人鱼要复杂一些,他不愿意同你回去的原因有很多,他的亲人、朋友以及这个精彩的世界,都是他的羁绊。”
人鱼长而浓密的眼睫颤了颤:“所以,我不重要对吗,他要为了其他的东西丢弃我?”
景池发现男主身上多了一颗珍珠,他怔了怔,望着那个低垂着头颅的人鱼,知道他已经哭了:“你也重要,虽然你一直看我不顺眼,但无论是阿润还是我,都没有讨厌过你。尤其是阿润。”
“别想要独占阿润的想法,他有自己的想法。”景池望着掉落在男主身上一颗又一颗的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你的雌父应该告诉过你,爱一个人最先学会的是尊重。”
人鱼的雌父正是因为爱他才会给他施下这样的诅咒,虽然这个诅咒对于心智不坚定的人来讲,形同虚设,但这已经是那个人类最多的慈悲和善良。
他不希望再有人类同他一样被强行带回深海,一生无还。
景池走过去,用脚踩住带血的刀子,伸手接住人鱼眼泪,看着手中的莹润珍珠,轻轻道:“你的雌父教了你许多道理,他应该是个很杰出、优秀的人类,被困窘在深海仍然没有陷入绝望。”
“可是相对的,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最终却还是被困在深海,当成一个只为繁殖而存在的意义。”
人鱼陷入了痛苦之中,满脑子都是雌父去世前伏在他耳边说的话语,那个人从来不会对父亲笑,却一直对自己温柔的很。
会教给他好多道理。
可是父亲说那些东西是不对的,他们人鱼就该征战海洋,将自己心仪的人类掳回深海,让他们为自己繁殖更多的人鱼。
他一直觉得父亲没有错,但此时此刻,看着怀中昏迷的男孩,又想到雌父死前仰头望向海面的模样,那张已经枯竭的面容上镶嵌了一对漂亮至极的眼睛。
又黑又亮。
当眸子中的光点熄灭的时候,有种让他慌乱无措的痛苦。
撕心裂肺。
可他一遍呼唤雌父,雌父都再没有醒来过。
他很想念雌父。
直到他看到了阿润,阿润的眼睛和雌父很像。
一样的好看,让他第一眼就爱上了他。
景池抬手将人鱼眼角的泪水抿去,“放过阿润,就当做是放过你的雌父。”
通红的太阳跃出海平面,在波澜无边的水面上投下一抹妖冶的红色,浓郁的仿若鲜血一般。
人鱼将怀中的男孩还给景池,然后转身走向大海,他的背影在波光粼粼海水的衬托下孤独又弱小。
在触及海水之前,他回头看向景池,那张倾倒众生的面容上带着浓郁的不舍和哀伤:“他已经变漂亮了,不再需要我再朝他喷水,也不再需要珍珠敷脸了,对吗?”
景池终究是心软了,他望着那只人鱼:“你属于大海。”
人鱼垂下眼睫,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帮他带回去那些珍珠,他喜欢我送他的珍珠。”然后转身踏进了海水中。
瞬间,双脚被漂亮的鱼尾所替代。
人鱼游出去,凝着一抹血色的鱼尾在浪花间翻起又落下,时隐时现。
游出许远距离的人鱼最后回头瞧了景池一眼,然后摆动着尾巴潜入水底,彻底不见了。
……
景池抱着男主踩着绵软的沙子回去,怀中的人瘦的厉害,轻的厉害。
少年垂眸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变白的男主,对方的肌肤已经白的如同一捧冬雪,黑色的眼睫被反衬的如同乌木。
那两瓣粉色薄唇如同梅花,形状姣好,带着引人采撷的意味。
照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沙滩上,互相纠缠,无声依偎。
变白之后的男主宛如一个易碎品,景池将人小心翼翼放入汽车后座,离开了他的怀抱,男孩立即不安地轻蹙了下眉头。
景池望着男主细腻到极致的肌肤,娇嫩到像是轻轻一触便会划破,他伸手在齐润背上轻轻拍了拍,将对方的不安尽数抚平。
然后开车往家驶去。
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撑着下巴,景池轻轻舔了舔唇角。
男主突然变的这么好看了。
他还有些不太适应。
景池忍不住往后视镜扫了一眼。
男主还在沉沉睡着,白皙的面容被窗子里透进来的阳光覆上,透出点点红晕。
好似一簇绽放的花。
让人瞧着瞧着就上了瘾,再也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