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一听有门，趁热打铁问徐铁柱：“铁柱叔，您这是答应了？”徐铁柱先是点头，后又摇头，看得盛夏一头雾水，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见小姑娘苦着脸，徐铁柱笑了，“按照上级指示，我们是依照‘人六劳四’的规则来分粮，保证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都能分到口粮。但防不住总有些人耍小聪明，他每天都出工，但他浑水摸鱼，真正干的活却很少。以前是直接按照他出工的时间来算工分，他能这么浑水摸鱼。但是前些天我跟公社林书记商量好了，以后这些浑水摸鱼的家伙不会再给满工分。一般的成年人干多少活，记多少工分。至于人口粮，分配的规矩保持不变。”“人六劳四”的分粮规则，人指的是人口量，劳则是指工分粮，这么分配主要是为了保证不出工的老人和孩子们都能有口粮吃。人口粮这部分是不会改的，主要改的是工分粮，干多少活，拿多少工分，分粮时再按照工分分粮。盛夏看他停住不往下说了，急急问道：“铁柱叔，那这菜要是赚了钱，那您打算怎么分配呢？”“老规矩，人六劳四。”徐铁柱看出她的急切，故意说道。盛夏的肩膀一跨，眼神哀怨地看着徐铁柱，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分别？徐铁柱被她那哀怨的小眼神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人六’这部分的存在公账上，‘劳四’分到真正干活的人手里。”盛夏瞬间复活，眼里倒映着天边的彩霞：“铁柱叔，真这么分，我干劲十足呀！对了，铁柱叔，这事能不能跟我爸妈他们说？”她先问清楚，省得闹出什么幺蛾子。徐铁柱给了她个赞赏的眼神：“明天我会跟村里人说一声。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吧。”盛夏摆摆手：“我再捉会儿虫。铁柱叔，你回吧，我再干会儿，待会儿我哥会来找我回家吃饭的。”她要多干点，到时候这些菜真卖了钱，那她分到手会更多。天天看着她爸穿打补丁的裤子，和破脚指头的鞋子，盛夏真的好想赚钱给爸妈买衣服鞋子穿。徐铁柱看她打定主意不回去，无奈地摇头返回家里。盛夏将菜地逛了一圈下来，累得直不起腰来。望着巴掌大的菜苗，盛夏眼里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离红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第二天，徐铁柱果真开了动员会，他倒是没透露出要跟供销社合作的消息，毕竟这还八字没一撇呢。万一不成呢？村里人得怨死他！徐铁柱只说这批蔬菜是以大队的名义种的，询问是否还有人愿意加入种菜的队伍里。这不是硬性的要求，主要是看村民们自己的意愿。郭安林等人是不乐意在这菜地里花费功夫的，他们这儿不缺蔬菜吃。如果是家里有多的蔬菜，他们宁肯拿来喂鸡喂猪，也不乐意送到集市上去卖，菜价卖得很贱，付出的多，赚得太少。徐铁柱问过了大家的意见，记录下先前参与种菜的十户人家的姓名，还分了十块责任菜地，每家管一块。盛夏昨天回去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盛利摸黑去林满仓家和刘根家里，跟他们提了这茬。刘根和林满仓两家本就在种菜的十户里头，听到盛利传来的消息，他们都很高兴。甭管最后能不能跟供销社合作，至少是一条赚钱的路子啊。这年头，农民除了家里那点自留地的产出能自由买卖，没门路没商品。要是农民们想通过别的途径，想要光明正大赚钱，太难了。这会儿，你出门要开介绍信，还得花路费和各种费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民只能在地里刨食，一年到头赚那么点钱，哪舍得花到路费上去？钱是英雄胆，没钱没胆子。等散了会，参与种菜的十户人家纷纷去自家的责任菜地里忙活，地里的活计是干不完。盛利一家四口跟刘根父女分到同一块菜地，他们两家人口少，加起来才六口人，别的人家七八口都是最少的。徐铁柱这么分配，其实是出于照顾刘根父女俩的心，盛家一家四口俱是手脚麻利、勤快的人，又跟刘根父女俩关系好。刘根毕竟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军人，保家卫国伤了腿。像刘根这样为国家出过力的人，理应多照顾他一些，没人会说道什么。第二天下午，贺伟领着他的仨孩子来到了向阳村。贺建军下了火车后，他整个人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浑身都是劲，走路时迈的步子很大，快赶上贺伟的步子了。贺建邦抱着小包袱，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哥后头，“哥，咱们离盛大叔家还有多远呐？”他走了好久好久，怎么一直都走不到头呢？好累呀。贺建军停住脚，转头看到他弟弟满头大汗，走过来将他怀里的小包袱抱过来。“建邦，你别着急，我们再走一会儿就到盛大叔家了。”贺建邦伸手想拿回小包袱：“诶，哥，让我拿着吧？你身上背了好多东西，我帮你拿点。”贺建军伸出手：“不用了。来，我拉着你走。”贺建邦拉住大哥的手，唧唧喳喳地问他有关盛家的事情。一想到能见到经常给他们寄来好吃的盛大叔他们，小家伙的心情忐忑又期待，生怕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惹得盛家人不喜欢他。贺建军极力地安慰他，“盛大叔他们都是脾气很好的人，你这么乖，他们肯定会很喜欢你。”贺建邦不放心地追问了几次，俱是得到肯定的回答，他才稍稍放了心。“大哥，盛大叔会喜欢我吗？”贺军红怯生生地问道，她到底年纪小，没走多久就累了，这会儿正趴在她爸贺伟的背上。贺建军回头朝妹妹笑了：“盛大叔他们会很喜欢你的。”贺军红羞涩一笑，老实地趴在贺伟的背上，安静地笑着。贺伟太多年没回来，他都不太认得路了，好在有贺建军在前头带路，倒不怕迷路。大约走了十五分钟，贺建军雀跃地喊道：“建邦，你看那！那就是盛大叔的家！咱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