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与太皇太后说完话后,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望着被绯色锦被衬得愈加苍白的小脸,只觉整颗心都如一张薄纸般揉成一团,再要舒展开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太皇太后搭着英嬷嬷的手进来,见此也是心疼不已,轻声问:“可留人在临川侯府查清事情真相?”
“留了,”景元帝轻触她冰凉的小脸,低沉的嗓音略带悔意,“朕不该让她回临川侯府,若是没回去,或许她不用遭这一份罪。”
“不能怪你,谁知临川侯府竟是这般腌臜之地,哀家以为这么些年足够让他们看到对浓浓的重视,未料到,竟有人心思如此歹毒。”太皇太后神色微冷,手里的佛珠也捏的紧紧的。
景元帝墨色眸子凝视着安静睡着的小姑娘,薄唇微动,“朕如珠似玉待着的小姑娘,他们却如此轻待,无论此事是谁做下的,朕都要治他们满府看护不力之罪。”
“你掐着分寸,身为帝王,哪得自在。”太皇太后轻叹,想到浓浓的遭遇,终是没有继续再劝。
翌日天色还灰蒙着,披星戴月赶着上朝的大臣们难免还带着些困倦,然上朝不久,他们就被景元帝的一番话震的瞌睡虫子全都消失不见。
“皇上三思啊,皇后乃是一国之母,中宫表率,明氏嫡次女年龄尚幼,恐难承大任。”
景元帝眸光沉沉的望着他,直将他瞧的冷汗满额时,微微勾了唇,扬声问:“朕问你,朕娶妻为后,是尔之妻否?”
“皇上恕罪,这话......微臣惶恐!”许御史‘噗通’跪下,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了,既是朕娶妻,那就是朕的妻子,至于皇后之责,”景元帝轻轻挑眉,“朕会护她周全,替她分责,尔等莫不是不信朕的能力?”
“臣等不敢。”满殿的大臣们忙跪下高呼。
袁御史接了许御史的眼神,硬着头皮又道:“只是明氏嫡次女年纪尚不足以为中宫,恐也受不住这份福气。”
景元帝喜怒难辨的脸色肃正起来,声线微冷,“尔等护不住妻儿,非是朕也护不得,一国之母又如何,那也是朕之妻,夫妻一体,朕的福气就是她的福气。”
此话一出,阖殿无人敢反驳,难道要说皇上福泽不够,这不是妥妥的找不痛快么?
有些大臣已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然突然有人上前道:“微臣听闻明氏嫡次女病重,难以侍君旁侧啊。”
“方爱卿的消息倒是灵通,”景元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里的润玉转了一圈,“谁说病重就不能好了?”
看出又有人犹豫起来,景元帝接着道:“朕择日会昭告天下,娶临川侯嫡次女为妻,婚期与册封礼暂等。若是明氏嫡次女不幸薨逝,朕会以皇后之礼葬之。元业,退朝罢。”
“是,”元业躬身应下,转身朝满殿的大臣高呼,“退朝!”
走下玉阶,景元帝忽地趔趄一下,元业惊得立马上前扶住他,“皇上,您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无碍。”景元帝挥挥手,骨节分明的大掌覆在心口,神色复杂,方才在大殿,薨逝之言只是那样一说,他心口就疼得厉害,像是生生被撕裂一般。
从小姑娘倒下后,他便死死压着这想法,然大殿之上却还是要说上一说,也让心上痛上一痛。
景元帝走之后,众大臣散去。临川侯绷着一张脸大步往宫外走,一旁有交好的武将绞尽脑汁的安慰他。
“你把心宽一宽,阿觅那孩子我看着机灵的不行,一定不会有事的。”陆将军说完后挠了挠头,觉得好像不太像安慰,只是他舞刀弄枪没问题,安慰人他可不在行。
“临川侯爷,”许御史从后赶上前,对他潦草的作揖,“还未恭喜您呢,成了陛下的老丈人,临川侯怎的看起来也不高兴呢?”
临川侯正是心情烦躁之时,看着许御史这张欠揍的脸冷笑道:“许御史的道喜本侯收下了,只是本侯没有许御史的胸襟,女儿尚未安好就喜不自胜。许御史,今日得你祝福,本侯也祝你以后能得偿所愿。”
整个皇城谁人不知许御史身为徐太后的母家,一直费心培养家中娇女,盼着有一日能进宫得宠,最好像徐太后一般,坐上后位。
不过,今日一过,整个皇城也都知晓,许御史的梦,就要破碎了。
许御史压下满心的怒火,望着临川侯背影的眼睛里满是阴鸷,得意什么?先不说明氏嫡次女能否好起来,再言皇后之位没了,不是还有妃位,有了皇上的宠爱,后位又算得了什么?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天色大亮后,宫城外的墙上贴了一皇榜,两名御林军看守两旁丝毫不敢懈怠。
上前凑热闹的百姓们看了上面的字后,疑惑不解。宫里在替皇后招民间神医圣手,可是,他们何时有皇后了?皇上大婚过?
而此时的世家大族、皇族贵胄们也都得了消息,皇上就要昭告天下了,那皇榜不过是大雨前的点点雨滴罢了。
这几日一直都是春雨绵绵,临川侯夫人望着黑沉沉的天,勾起一抹嘲讽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