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春晖也老了。
乌黑的发丝里有夹杂着些许银白,年幼曾攀爬过的背也渐渐地弯了下来。
春晖是他母后的心腹。
他母后逝去后,春晖便尽力照料起了当时还年幼的祈皇。
如今春晖老去,而祈皇却还未长大。
海晏殿是历任祈皇的居所,取自为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殿内烧着火炉,倒是不冷。
祈王脱下披风,侍女接过后悄悄退去偏殿。
小孩像风一般冲过来,跳进他的怀里。
祈王下意识地搂住他,掂了掂,打趣道,“愈发沉了。”
怀里的小孩长着与他相似的眉眼,如出一辙的轮廓,只是看上去稚嫩了些。
眼底没有他的凉薄,没有他的算计,满是天真与热情。
“皇兄,你不来陪我真的好无聊呀。”
“你啊,怎么能天天想着玩?今日份的奏折看了吗?”祈王拍了拍他。
小孩一听这话,嘴嘟了起来。
返身跑到床上,往被子里一滚,嘴里念念有词,“听不见听不见,睡着了。”
祈王抱起他,“擎明,这是你的任务,给我过来。”
小孩蹬着腿,“皇兄,做皇帝太无聊了。你来做好不好。”
祈王抱紧怀里的人,揉揉他的长发,“皇位是你的,永远都是。”
“皇兄在这里看着你看完。”祈王将他放进铺满了明黄色锦垫的椅子。
小孩扁扁嘴,虽是不情愿的模样,却还是认真了起来。
祈王看着他出神。
祈三十二年,先帝后不声不响地去了,仅留下一纸黄帛交待由他继位。
彼时齐明才七岁,他也才十五。
以稚子之龄挑起举国重担,他惶恐过,担忧过,夜深人静之时也偷偷哭过。
擎明由春晖照料着,他忙于朝政。
苏相等一干老臣并未因他年小势微而怠慢,反而越发用心辅佐。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祈三十四年,邻国蒙国突然发起攻势,闵州失守。
那一年,闵州血气冲天,久久不散。
护国将军王响携一干家眷死守闵州,被蒙国灭了满门。
祈国文臣居多,武将稀缺。待老一辈的武将退下来后,年轻一代几乎没有几个人能挑起重任。
他这才惊觉,皇位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负累。
当机立断,他即刻退位,转扶当时还年幼的齐明为帝。
他则跟随老将们东征西战,用了三年时间从一个小兵爬上将军之位。
发现闵州城灭的诸多疑点,花时间一点一点调查当年的真相。
“皇兄啊……”小孩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喊。
“什么?”祈王回过神。
“我想出去玩呐。”
“外头冰雪未化,你要去哪玩?”
小孩讷讷地垂下眼,扁着嘴不说话。
祈王于心不忍,摸摸他光滑的发丝。
“你看完这些,今日带你回祈王府。”
小孩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祈王摸摸他的头。
春晖被留在了海晏殿,小孩不在春晖可以休息一下。
祈王也知道,他日日照顾小孩,被折腾得也够呛。
宫墙外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尽职的宫人们已将雪扫走,只有墙角些微的白色,估计不多时也将化了。
枣红色的骏马在护城河边踱着步子,头高高地昂起,带上他主人的傲气。
祈王翻身上马,纯白的披风垂了下来,长发束起。
端的是一派公子风流。
小孩瞧了瞧自己的身材,有些失落。
“皇……哥,带我上去。”他站在马下,脸上还有未曾褪去的软肉。
朝祈王张开双臂,眼里满满的信赖,看得人心都要软下来。
祈王伸出手去,微微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