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小镇》

文/金京南

啤酒要凉的，所以冰块会撞进琥珀色，然后着了白雾似的杯子壁开始挂上细细密密的水珠，袅袅而上，凉袭袭的，舞池里的热火朝天转到这边已然冷下不少。

酒吧天花板上灯光炫目，移到特设的卡座，就只剩下地脚处暗蓝色的那几盏，远处驻场的歌手轮班，从舒缓的情歌切换到迷情摇滚，夜场才刚刚开始。

直白的歌词随着人潮褪去而远离，贝斯的低音在关键处强调着节奏，混着旋律，充盈在酒吧内的每一角，投入的演唱成了背景音，如同影视剧中变幻的场景，仿佛有什么事下一秒就会发生。

楚楚今晚穿的是她两周前同姐妹一起去逛街时买的高跟鞋，尖跟七厘米，亮片贴满了鞋身，踩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哒哒声。一条修身的深蓝色连衣裙，裙摆设计独特，每每踏出一步，便会波出一个好看的圆弧，只是这天气有些冷，纵然酒吧内空调很足，楚楚还是不禁的扯了扯刚披在肩上的外套。

晚上七点到九点是她的班，本应该唱完就走，但是经理告诉她，今天有位客人想在她表演后同她聊聊，就在卡座7号。

她远远的瞄了一眼，卡座区人不多，她上班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飘雪，许是天气不好影响了酒吧今晚的生意。东方酒吧算是立南市消费档次数得上的，热舞区不算大，来这的主要是为了图个环境喝酒听歌，楚楚在这驻场了一年多，可是每月的薪水却连卡座区一晚上的消费都结算不起。

蓝色的地脚灯幽幽亮着，楚楚背着吉他，心里希冀着这位客人是某家唱片公司的经纪人，想到这，不顾湿冷脱下了外套，露出肩膀圆润的弧度，一边暗自估量着自己的这身打扮或许有着两分未来的明星气质。

走近，看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沙发壁缘些高，辨不清男女，只感觉到冷冷清清的气质。

人到跟前，才惊觉坐在沙发里的是一位美人，冷艳，眼底浮色沉沉，一席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裹住了她的身姿，她就靠在沙发里直视她，白肤凝雪，红唇冷冽，天仙攻般的气质。大概是阴影打在她的脸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楚楚微微低下头往她身边走，不敢直视。

见她过来，钟艾伸手示意她随意坐。

“楚小姐，请坐，约你来，是有事情想和你打听。”

清晰如泉水般的女声不大，好像唱歌时跟不上调却让人听了去的歌词，轻轻飘进了耳中。

“您叫我楚楚就好。”

“楚楚你好，我是钟艾。”

光线微微亮了起来，楚楚扫到棕红色实木水晶盖的桌子上有一杯加了冰的啤酒，喝了一小半。

“钟小姐，您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呢？”楚楚心里打鼓，看她的模样跟娱乐圈不沾一丝关系，反倒是像足了世家才秀，举手投足间温雅贵气。

钟艾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问她：“你想喝点什么？”

看样子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楚楚道了句：“我自己来就成。”

瓶身幽绿，开瓶器暗灰，瓶盖轻轻一转就被拿了下来，接着白色的啤酒花渐渐涌在杯中，静了少许才沉入那琥珀色中。楚楚没给自己加冰，她觉得这冰镇过的啤酒已经够凉。

楚楚的指甲上涂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在深蓝色的底色上显得晶莹跳脱，白纤的手刚握上杯子，就听到那清亮的女声淡淡道。

“楚小姐，周蕴洁，你认识吧？”

她音量不高不低，却让楚楚的心一惊，心中不免揣摩这人的来头。

这三个字刚被说出，钟艾就注意到楚楚的神情一变，很快就被她遮掩下去，像上了妆的小丑，看不清那浓重色彩后的鼻翼翕合。

楚楚笑笑，那种干涩强扯的笑。

“钟小姐，她早就不在我们这干了，再者，我和她也不熟。”

她说话的神情带着点鄙薄，凤眼上扬，似是想到了什么，远处的乐队换了歌，前奏的旋律渐入，钟艾注意到楚楚握着玻璃杯的指尖也同时渐白。

钟艾不动声色，拿起杯子贴近唇边，抿了一小口，“那周蕴洁失踪的事，你听说了吧。”

楚楚只觉得周身的温度又低了几度，她拈起沙发上的外套披回了肩头，棉质的布料带来了一丝暖意，楚楚强迫自己的眼睛看向钟艾，声音尽量听起来波澜不惊：“是么？我没听说。”

钟艾微微扬起下巴，眸光深邃：“这样，只是我听说她失踪前手机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

楚楚心里一震，放下杯子，拿着吉他袋的拎手，打算起身，“这话她失踪后的第二天就有警察来问过我，我那个手机号早就不用了。后来警察们也核实过那个号码的通话记录，确实弃用已久。”斜眼看着坐在沙发上未动的钟艾：“钟小姐，或者我该叫你钟警官？我跟她真的早就不联系了，当初分开各奔东西的时候，我就把她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钟艾就静静坐在沙发上听她讲完，楚楚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而刚假装不认识周蕴洁被自己犯傻的说穿也没见眼前的女人有任何反应。

钟艾刚下手中的酒杯，从身侧的包里拿出一叠现金：“楚小姐，我不是警察，之所以来找你也只是想向你打听件事，这些钱可以归你，只要你把周蕴洁的另一个手机号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