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细细看去,果真,茶几上的果盘,少了几枚不甚新鲜的水果。
她再仔细去看,地上的地毯靠近另一侧门口的地方在不起眼的地方都两个浅浅的印迹,方向是朝着外面而去,她蹲下来,摸了摸,印迹早已干透。
难道昨晚那小兽,它并不是从后窗离开,而先是因为察觉到有人发现,做了个幌子而已。
她此念一起,又摇头,兽物怎么如此聪明。
第二日白天,陆溦打定主意不出门,一则安全,二则知晓了寒泉的好处,更是争分夺秒抓紧时间。
早上蕲雪出门的时候,她便穿着浴衣下了水,等蕲雪中午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水里泡着。
大约适应了泉水的温度,刺骨的寒意适应后,反而从身体里面缓缓涌出微微的暖意来,浸泡之后,一出水,皮肤便透出微微的粉来。
陆溦细细检查了脚,脚底的伤口已完全愈合,而膝盖处原因的隐痛,自午时便已全数消失。
她自觉不虚此行,又想,若此水如此神奇,倒不如偷偷携带上一两瓶,倘若他日离开,就算有个小伤小痛的,倒也不碍事。
说干就干,陆溦立刻进了房间寻了两个酒瓶,将里面的酒尽数倾倒到酒杯中,然后用温水洗净,到了汤池旁,她忽然想到,池底的水颜色比池面的水更纯净,想来疗效更好。
一思及此,陆溦便吸了口气潜捏着瓶子入了水底。
汤池并不大,总的来不过十余平米,深度也不过一米五,但是她潜下去的瞬间就感到了异样。
清冽的泉水包裹着耳膜和胸腔,在水里,一切仿佛静止,而在这静止中,她又听见了那低低的呻吟,绵长而又尖锐,她转过头去,睁开了眼睛,冰冷的水覆盖着瞳孔,池底什么也没有,但是这一瞬,她却觉得有什么似乎马上就要冒出来。
陆溦想要浮出水面,但是脚在这一刻,抽筋了。
她几乎无法挣扎,冰冷的水不再是救命疗伤的药,而是杀人的绳。
她伸出手去触碰自己抽筋痉挛的脚,却用不出力气将它板正,那低低的尖锐的痛苦的嘶鸣带着巨大的威慑力,刺穿她的脑膜。
仿佛是什么在低低呐喊,挣扎。
……
力气在一点一点用完……
是要死了吗?水泡冒出水面,肺腑空空如也,她想。
在这一刻,一只手抓住了她水中飘扬的长发,然后陆溦陡然被扯上了水面,她看见了——
蕲雪气得快要打人的脸。
“是不是你用了我的花蜜!”她另一只手抓着一罐干干净净的蜜罐。
陆溦一手趴在汤池水晶沿边上,猛烈的咳嗽。
蕲雪脸色更难看。
“你看你的脸,你的手,你的皮肤!你,你敢说你没用!”她哆哆嗦嗦、咬牙切齿,“你,你!”
“我要告诉烈哥哥!”
她再次眼泪汪汪跑掉了。
陆溦艰难爬上了池,另一只手还拽着一个酒瓶,透明的白色瓶子里,是幽蓝的池水。
但是在阴暗的光线中,这一瓶离开了池水的水,正在以看不见速度缓缓变得透明。
最终和任何一瓶白水没有什么区别。
陆溦喘息着怔住,转头看向那池水,平静的池水幽蓝依旧,涓涓流淌,问泉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怎么会这样?
剧烈的咳嗽刚刚结束,蕲雪果真拉来了作为评判官的烈域和霍都。
烈域进来便看见刚刚裹上了外袍赤着双足的陆溦。
她见过了礼,对于那一罐花蜜,蕲雪愤愤控诉,陆溦只能说不知。
“你们看她,看看她的脸,还有这肩膀,怎么可能没用嘛?我那花蜜本来就是专门为寒泉配的,用来护肤最最好!”
这里并没有侍从女仆,来来回回只有陆溦和蕲雪两人,霍都知道自己的妹妹,胡闹任性却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
正好他闻到了酒香,便圆场和稀泥:“小雪,你还有那么多呢,想来是任小姐浸寒泉喝酒驱寒,不小心喝醉了才……”
陆溦不肯接受这个糊涂的解释,也不想说出兽的存在,她微微一笑:“如果我用了蕲雪小姐的东西,那这池水一定会痕迹。取池水一验便知。”
蕲雪见她如此笃定,心中反倒有些敲鼓。但是这里总共就她们两人,不是她还是谁?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烈域皱眉看桌上那些美酒,颔首吩咐身后的人:“验。”
模棱两可,息事宁人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陆溦只当没看见他看见酒杯时一闪而过的不悦。这人也奇怪,明明自己如此爱喝酒,却讨厌女人喝酒,真真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