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公交车开得慢,走走停停,左晃右晃。车里面人挤人,密得像沙丁鱼罐头。蒋逢站在许久后头,奋力控制着身体的姿态,以便跟许久的身子保持一点空隙,不让自己碰到她分毫。
他怕出丑。
蒋逢暗暗吸气吐气,心里默背数学公式,把心里头的躁动慢慢压下去了,脑门上冒了一层细汗,说不清是热得还是憋得。
“今早到学校一起去找教务处孟老师。”许久说,“你叫的人什么时候来?”
蒋逢的大脑艰难转了半圈,才想起今天还有别的官司。昨天泼了孟早更一身水,该是算账的时候了。
有了别的事儿牵扯,他脑子清醒许多,就说:“我让他早晨在车站等我们。”
“好。”许久说,抓在椅背上的手紧了紧。她从没在老师面前说过谎,如今不但要空口白牙地胡说,还要跟别人联合演戏,她心里没底,挺紧张,是故咬住嘴唇不再说话。
蒋逢有点儿看明白了,就说:“你放心,我跟我哥们对好词儿了,不会穿帮的。到时候你躲在后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种事儿我有经验。老师就是一时火大,只要我们老实点儿态度诚恳点儿,让她把火发完了保准就没事儿了。没什么可怕的。”
一番信誓旦旦的保证惹得许久回头,问:“你有经验?你常被抓去谈话?还是常找人假装家长?”
蒋逢惊觉言多有失,抬手抓抓头皮,顾左右而言他地嗫嚅:“也没有啦,就打个比方而已……”
许久瞥他一眼,转回头去,不说话。蒋逢弄了个自找没趣,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杵在许久身后站着。
车子停了两站,上来的人更多。一个干瘦老奶奶从后门上来一路分花拂柳硬往后挤,蒋逢被她搡了一下,扑到许久背上。
触电了一样。
许久耸肩缩起身子往前躲,蒋逢慌不择路地往后退,两人身体瞬间闪开一拳的距离,蒋逢的后背就撞上了这位老奶奶,老奶奶“哎呦”一声尖叫,趴到座椅背上,喊着说闪了腰。
蒋逢吓呆了,许久亦然,旁边一名乘客忙起身把座位让出来,老奶奶哼哼唧唧地坐下来,没一会儿,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完全没事儿人一样。
许久松了口气,仰起脸看蒋逢,他也是一脸惊魂普定。
“你站好了就别乱动。”许久小声教训。
蒋逢有些委屈,憋了憋,还是低声说:“噢。”
车子又往前开,车上依旧很挤,蒋逢依旧站着许久后面。有坐在后面的乘客起身下车,从蒋逢身后挤过去,蒋逢双手拉着吊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又贴到许久背上。许久没有再躲,低着头站着。
一次两次,像是一个两个的拥抱。渐渐的,蒋逢不再紧张,胆子也大了。他开始希望这车里的人再多一点儿,再挤一点儿,路再长一点儿,别那么快到站。
蒋逢悄悄低下头,鼻尖偷偷贴近许久的头顶。她的洗发水是芬芳馥郁的花香味儿,醉人得很。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逍遥二路到了,到站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广播这么说。
许久忽然抬头,蒋逢没有防备,鼻子撞上许久头顶,他闷哼一声用手捂住鼻子。许久也疼,拧着眉头瞪蒋逢,有莫名其妙也有不满。
蒋逢眼神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