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宋伊人走后,萧木盯着桌子上的那支玻璃玫瑰很久,忽然想起他离家出走的那天。那时他看到地上玻璃玫瑰的碎片,冲着秦溪大吼:“我不是告诉你,不要乱碰我的东西吗?”
摔门而出去了公司后,坐在黑色的皮质转椅上,他胸腔中一阵阵地情绪翻涌。可是那些翻涌的情绪里,没有愤怒,没有恨,有的只是无措,慌张。好像自己做错了事一般。
宋伊人说,他太骄傲了,骄傲到但凡是被逼迫接受的东西,哪怕是好的,他也不会要。所以那一天他大发雷霆,因为他感到挣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想违背他曾经执着的爱情,都想忽略那些因为骄傲和自尊被侵犯带来的愤懑。他没有办法忘记方才结婚时那些胸中郁结彻夜难眠的日子,却也管不住自己的心,所以他也画地为牢,止步不前。
那天他说,不要乱碰我的东西,不是说不要乱碰我的玻璃玫瑰,而是,不要乱碰我的心。
这些天的茫然,这些天的恍惚,大约都如宋伊人所说,他爱上秦溪了。秦溪,究竟是什么时候走进他的心里的?
他不知道,他甚至方才察觉自己对她的不舍与依恋。也许是一次次吃着她亲手送来的饭的时候,也许是听着那些千奇百怪的手机铃声的时候,也许是她从中间挤着牙膏告诉萧木放松点的时候,也许是病中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她的时候,也许是她卖掉自己的相机支持他梦想的时候......
跳动的地方仿佛缺了一块,又仿佛其中某种欲望正要喷薄而出。
——这辈子我们需要一件钟情很多人,两情相悦许多人,然后白头偕老一个人。
他不自觉地拨通了秦溪的电话,却愕然地听那头说这个号码是空号。
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半晌,他匆忙起身拿上钥匙,就开车前往秦溪父母留给她的房子。
时间过去十几年,那个原本算是不错的小区如今看起来已经有些破旧,墙面的涂料开裂了,地面的陶土砖也高低起伏。邻居间互相打着招呼,没有了高楼和门禁的管束压迫,这里的人与人之间,似乎更加亲近些。
秦溪的家萧木只来过一次,那是秦溪的奶奶去世的时候,他陪她回来取一些东西,顺便收拾收拾。那天萧木从秦溪的责编那里听说秦溪奶奶去世的消息匆匆赶到医院,只看到秦溪一个人坐在空荡的病床前发呆。
察觉到萧木的到来,秦溪转过身来,空洞涣散的眼波皱了皱,硬是扯出一个笑容来:“萧木,这些事我能应付,你不必特意赶过来。”
那时萧木只觉得心中一阵剧痛,把她塞进自己的怀里,双手抱紧她:“秦溪,你难过,就哭吧。”那时一句:我会永远陪着你。差点就脱口而出。
凭着记忆找到了秦溪的家,看着一楼的墙上据说是秦溪小时候淘气在墙上画的笑脸,萧木知道自己是找对地方了。
有些颤抖地,他按下了门铃。站在门外他想,秦溪见到他是不是会愣住,那样的话,他该怎么回答?或者,秦溪会生气赶他走?那他要怎样才能留下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仿佛等了几个世纪,终于传来了单元门锁从里面被打开的声音。
萧木有些惊喜却又忐忑地抬头。透过单元门的铁格栅,他向门内看去。那个半开着门打量着来人的人,不是秦溪,却是一个陌生的白发老妇人。
“小伙子,你找谁啊?”老人透过老花镜看着他,声音低微而颤抖。
“我找秦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