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队长见丁广突然转变了态度,心中讥笑,有些看不起这位王队长,别看他说得好听,其实还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听说白家军队人数不少立刻就怂了。果然,丁广说道:“为了确保此战对白家军队的绝对胜利,为了我圣朝军队有效保存有生力量,在下认为还是应该遵守上头的既定方案,先由严队长把守住山口,待得后方大军赶到时,再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捣黄龙如何?”其实丁广这么说是冒了极大风险的,一来他并不能肯定叛军是否会派出大部队,这个战术部署是丁广根据严队长的表现自己在心中推断出来的,若是说错了的话,难免引起严队长的怀疑。二来丁广的这个建议需要严队长的人先后撤,对于立功心切的严队长来说恐怕很难接受,而自己故意露出的这种怯战行为似乎跟叛军一贯勇猛的作风格格不入。丁广毕竟不是叛军的人,他不了解叛军,只是根据人性推断,哪都有怕死之人。严队长闻言果然很是犹豫,兵贵神速,自己一来一回这么耽搁一下恐怕失去了战机。丁广连忙劝道:“严队长可不要忘了木队长的教训,你进入这山道容易,可若是白家军队派出一支偏师又堵住你的来路,你这只先锋队岂不是……”严队长闻言双眼精光闪过,丁广大喜,看来他有些意动,又说道:“不如我们暂时先退回去,严队长若是立功心切,当可前往连山城,就由在下为队长守住山口通道,直到后面的大军赶来为止,你看这样的安排可好?”丁广这番话已经彻底颠覆了自己之前刻意塑造的勇士形象,变得畏首畏尾,一副投机者的小人形象。严队长眼神闪烁,丁广的假设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也不得不防。何况这位王队长现在愿意把功劳拱手相让,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应了他?眼见这王队长似乎已被自己吓破了胆,若是他始终不肯走,这两千人堵住山道,自己也没法到达连山城,最后还是陪他空耗在这里了。严队长思考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丁广大喜,冲严队长一拱手道:“在下祝严队长旗开得胜一举拿下连山城,在下帮队长守住后方,希望队长得胜归来后不要忘了在下这一两分功劳就好,哈哈。”严队长干笑两声,心里很是瞧不起这位外强中干的王队长,能力不强,野心不小,智力不高,贪心不足。严队长不再发话,拉转马头就要走开,丁广却一伸手喊道:“严队长且慢!”见严队长缓缓转过身来,丁广笑道:“在下劝严队长熄灭火把,你这样亮堂堂的去突袭兵力不清的连山城,你当连山城没有探子的吗?再说,若是白家军队真要派军围堵严队长,你这不是告诉他们你的位置和规模吗?严队长你纵使是百战精师,这么做也有些轻敌了吧?”丁广这支冒牌军队最大的破绽就是人员构成,几乎都是些大爷大妈,他们现在是隐藏在黑暗中让严队长看不清楚,但毕竟一会两军就要近距离接触的,如果叛军还是打着火把,恐怕会立刻看出破绽。严队长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他从内心深处就瞧不起白家军队,他说连山城守军实力不俗,毕竟是说给这位王队长听的,他自己则始终认为之前的情报并没错,是木队长太过无能,现在弄得上头也过于小心谨慎了。但严队长心里这番话却不方便直接宣之于口,他只好点了点头,再次拉转马头往回走去。丁广笑着目送他离去,胸中始终悬着的心一松,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头晕目眩,连忙匐倒在马背上稍事休息一下。别看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分钟,丁广在这段时间里大脑不停的高速运转着,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词都得反复斟酌才能说出来,既不能态度强硬彻底激怒严队长,又不能显得毫无主见、过于懦弱,这种度的把握实在太难。平心而论,丁广做得并不是太好,王队长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前后差别判若云泥,但就是因为基本符合人性,再加上严队长自己私心作祟,多种因素综合下才蒙混过关。过了一会,严队长的叛军队伍依次转身回撤,而队中的火把也逐一熄灭了。丁广这才招呼众人跟上,只是远远吊在后面不敢跟得太近。或许是知道这是生死关键时刻,丁广这支老年团居然表现得极有纪律,队伍里安安静静,行军速度大大提高,居然也能勉强跟上严队长的正规军。丁广走在最前面,虽然队伍行进速度还不错,但他心里仍是焦急万分,要知道德化府很快就会派出大部队,自己能忽悠严队长后撤,可绝对没办法说服后面的大部队听自己的。如此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四周山势渐低,地势变得平整开阔起来,丁广知道马上就要到山口了,他纵马向前,提前出了山口,帮着严队长一起疏散他的军队,为自己的队伍让出通道来。吴华和耿憨则率领百姓们低头快步跑出山道,让后迅速往德化府官道上集结,尽量远离严队长的人,他们尽管把火把都熄灭了,但是天上的月亮还在,若是叛军稍加注意,还是能看出问题。眼见自己的队伍终于全部出了山道,丁广心知已经成功一半了,当下对严队长一拱手,笑道:“严队长还是要多加小心,那白家军队甚是阴险狡诈,我劝队长你还是步步为营得好,如果能等到大军汇合后再进发,实为上策啊。”那严队长嘿嘿一笑,只是略一拱手,然后立即当着丁广的面下令部队进入山道,似乎把丁广的劝诫当成了耳边风。丁广心中好笑,他原本就有激将的意思,若是严队长真听了他的在这里干等,反而不利于丁广下一步行动。见严队长离开,丁广迅速来到自己的“老年团”旁边,低声命令道:“全部肃静,跟我一起来!”说完独自骑马往德化府走去。吴华跟上来,急道:“广哥,北岛郡在南边,你怎么往北走?北边是德化府啊!”丁广答道:“叛军的后续部队说来就来,我们带着这么一批老弱病残能跑多远?既然跑不了,干脆就用老办法!”吴华奇道:“老办法,什么老办法?”耿憨插嘴道:“华子,广哥说的老办法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在闲云宗炼药点不就用过吗?”提到“闲云宗炼药点”这六个字,吴华顿时恍然大悟,当时的情况和现在相似,也是无法立刻逃脱,于是丁广就选择干脆不跑,找地方躲起来,而且就躲在敌人势力范围内,这叫灯下黑,任谁都想不到。看来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办法是好办法,可是躲到哪里去呢?吴华刚要开口询问,就见丁广把马拉停,然后一指官道边的草地,命耿憨等人带领众人迅速穿过,自己则在一边不停催促。吴华走得几步,忽然觉得这里好生熟悉,不一会来到一个狭小的山道上,吴华顿时想起了,这里是周劳带他们来过的假炼药点,这里位于德化府与连山城山道之间,难怪丁广要领着他们往北,原来是要躲在这里。由于山路狭窄,加之光线条件不好,这帮老人们的行进速度快不起来,丁广纵使连连催促也效果不大。突然,丁广看到北边的夜空亮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德化府的叛军出城了,他们点着火把,把夜空都照亮了。丁广大急,再也顾不得斯文和风度,下得马来,把众人往山谷里推,言语也不再客气,而是一通大骂,见丁广如此,在里面维持秩序的耿憨三人也一起骂了起来。他们这种严厉的态度还是起了作用,这些百姓见一贯好脾气的城主大人发怒了,心知情况肯定是万分危急了,此时人人相互搀扶着,摸黑快速进入山谷。丁广在外面等得好生焦急,直到耳中都能听到叛军的脚步声了,丁广这支队伍才堪堪进入山谷内。丁广是最后一个踏入山谷的,他本想整理一下被众人踩踏得乱七八糟的草地,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了,于是只得先走人。听着咫尺之隔的官道上传来地动山摇的脚步声,丁广只吓得浑身颤抖,这叛军对连山城真是重点照顾,居然派这么多人去对付一个小小的城级单位,这跟大炮打蚊子有什么区别?之前叛军派两万多人从德化府北门官道来到连山城被山口,这不是因为他们重视连山城,而是为了迂回到德化府南门,形成包夹之势,迫使郭庆和杨丰放弃德化府。叛军虽然一直在和杨丰暗中谈判,但也没忘了用武力胁迫,增加自己的筹码。而现在还派这么多人去连山城,恐怕就只是为了报复了,说不定还真会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