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应当是你。”他一笑,而后又走到屏风前,盯着那副画,叹了一口气,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萧索:“三十年了,不知外头如今是何光景。”
沈叙努力平复着心情,压下继续追问的念头,顺着他的话说到:“不过依旧是那个将军打太平,不许将军守太平的光景。”
不管是朝堂上抑或是江湖上,多的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事。但凡是有所谓的人,必定会遭人记恨,最后一无所获。
“这话倒是说的妙。”那人点头:“再如何物是人非,人心依旧难改,终究好人没好报,祸害遗千年,破镜难重圆,两情不长久,举家未团圆。”
“那倒未必,好人也有邪念,祸害亦藏善心,破镜可与他人圆,两情也可只在朝夕,但是举家,却真的未团圆。”沈叙想到自己,自嘲一笑。
“你这话倒是同你兄长说的一模一样。”那人慢慢道。
沈叙惊得站起身,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大哥?他可有跟你说起什么?”
“你呀!你二人生的□□分相似,又同在第二层祭拜先人,提起对方都是先问《钟氏千金方》,本王自当猜的出来。”他仔细取下那副画,慢慢地轻柔的把它卷起来,头也不抬道:“说起来,我同钟太医倒有几分交情。当年在长公主府,钟太医时常来为皇姐与我请脉。”
沈叙此时方记起来,若说起能常住长公主府,眼前这人怕是皇帝的幼弟,九王爷睿王。睿王自幼跟着长公主长大,得她细心照顾,因此对长公主甚是依赖。当年长公主被指定和亲,这位睿王因不忍皇姐远嫁,竟一刀斩下了使者的脑袋。也正是因此,他自那时候起便被剥夺王爷名号,被送回封地,永不回京,以作惩罚。
沈叙并不想多问,如今他祖父已故,便没什么课值得再问的,他眼下更在乎他大哥给他留下了什么东西。然而睿王时时都在转移话题,他也不好意思追着问,便还是耐下性子顺着他的意思说道:“长公主如今也甚是安康。”
睿王听闻长公主的消息,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问道:“长公主她、可有再嫁?”
这事云七杳清楚,她插上话道:“并未再嫁,只终年独居于长公主府。”还有不少面首,云七杳却没有说破,似乎知道这么说不太妥当。
几人又聊了一些长安之事,因云七杳二人对长安城内的事知晓的并不多,聊到后来便开始渐渐短了话头。
睿王倒是心情甚好,他聊得够了,便起身走到屏风后,不一会儿便拿了个小木盒出来。
“难得你们能耐心陪本王说上几句,虽然本王不喜言谈,奈何终日在此,倒也想有人能每日同我说上几句话。”言罢,他把木盒递给沈叙。
“你兄长还曾问过我一个问题。”见沈叙接过盒子,他又说“他问我可知当年钟太医把钟潜父子托付给了何人。”
沈叙不答,兀自抚着木盒,然后慢慢把它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药丸,并有一张纸条。沈叙闻着味道就知道了,这是他的盏中雪。又打开纸条,上面四字劲风迭起——“毫无长进”。
竟是在斥责嘲讽他的医术“毫无长进”!沈叙又细细看了一遍那颗药,很快就确定这就是他当年制成的盏中雪。
他心里沉了几分,看了一眼云七杳。她依旧坐着没起身,只是眼神却一直看着他这边。
沈叙琢磨了一阵,想不通若是当年他的盏中雪在他大哥手中,那云七杳身上的盏中雪又是怎么一回事?况纤身上的盏中雪又是从何处而来?
他本以为云七杳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而况纤那边尚且还有时间慢慢探查,毕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眼下他拿着这个木盒,心里对云七杳的毒有些没有底了。
睿王见他心不在焉,便笑了笑打发人开始送客。有一人便从他二人身后的书架中走出,示意他们离开。
云七杳看了一眼,这人脸带面具,宽大的黑色斗篷将他的全部包笼住,难以分辨他的神色和身形。云七杳又多看了几眼,此人内力极深,她方才在离开不远的地方坐了那般久,也没察觉到他的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