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目光垂落而下,直视着犹如“人棍”的青年的双眼。那是一双布满血丝,满是疲惫的眼睛,似乎随时都会沉睡过去一般。然而其脑袋下垫着的冰枕,无时不刻都散发着幽幽寒意,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能够保持清醒,并且清晰地感受身体所承受的痛楚,同时被强迫服下的秘药也发挥着惊人的效力,让青年在如此折磨下仍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早已风流不再的乔斌,晃了晃沉重麻木的脑袋,头发上不断滴落的汗水甩飞到长桌上,让“滋滋”之声为之一盛。他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如同相互摩擦的砂纸:“你到底是何人?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我不记得自己招惹过你。”元澈面无表情地与其对视了良久,直到对方精力不济闭上双眼,这才目光向其躯干上看去。那里从胸膛处被一剖而开,肋骨早已被一根根生生掰下,只余下参差的骨茬,胸腔中可以看到蠕动的内脏,其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蜡白色斑点。他瞥了眼长桌上数根已融化的仅剩尾巴的蜡烛,不由嘴角抽了抽。轻移了两步,突然脚下一滑,感觉脚底有些软软腻腻的,他连忙低头看去,接着昏暗的光线,地上隐约却见布满了猩红的肉泥,其间则散布着不少薄薄的苍白骨片。抬眼看了看乔斌被冰封处消失的四肢,他心中不由有所明悟。“这几人怕不是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已然有些心理变态了!”他原意只是不愿仇人轻易地痛快死去,希望几人能略施手段,让其多承受些痛苦再让其死去,可是没想到他们竟做的如此彻底。元澈不禁暗道。难道是我先前的言语有什么错误的引导?他回想了一番。唔!慢慢来!不要急!似乎真有一点这个意思啊!他不由摇了摇头,似乎无意中触探到了自我内心深处的黑暗。许是自己潜意识便想让对方受尽折磨痛苦,这才不由自主的对几人那般暗示。看着对皮肉炙烤似乎已经全无所觉,变得异常麻木的青年,他突然生出了几分不忍,觉得这一切变得索然无味,杀人不过头点地,早点结束这一切吧!经过这番自我审视,元澈终于从那种刻意欣赏对方受刑的扭曲心态中抽离出来,眼神变得愈加清明,心灵亦如同被拂拭了一遍般净洁。自聚居地出事之后,内心深处潜藏的阴暗终于烟消云散少年不再耽搁,将手递上前去,在对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一把黯樱缓缓浮现而出。乔斌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一眼就认出,这不正是前几日自己时常把玩,爱不释手的那把么。自己不是已经安排手下将其处理了吗?而且对方先前已经回来……想到这里,他眼中顿时流露出恍然的神色,不由惨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是那座聚居地的人?哈哈哈……”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理会已经皱起眉头的少年,自顾自地说道:“果然如周北语所说,我迟早会死在贪婪上,早知道我便听他一言,将这把剑深埋山中就好了,咳……咳咳……”摇了摇头,元澈眼中露出一丝唏嘘:“果然死不足惜!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错在贪图聚居地的物质,这把剑不过是将你的死期提前了而已,就算你埋了又能如何,我依然会找上你的!”“不!不!不!是你错了!你们聚居地弱小,却有着那么多储备,合该有此一劫!而我不如你,你来寻仇,我也只能任你宰割,一切归根结底,不过是谁的拳头更硬而已!”这确实是现下绝大多数人所秉承的道理,不过元澈心中自有自己行事的准绳,懒得再与之多言,手中长剑一动,就准备送对方上路。乔斌见少年眼中杀机一闪,连忙焦急开口:“等等!”手上动作一顿,元澈微微侧着脑袋,想听听对方还有什么好说。青年深吸一口气:“不如你放了我吧,世人不都说,与其让敌人痛快的死去,还不如让其痛苦的活着吗?我这般模样够痛苦的吧,让我活在世上,你大概会更加解恨的吧?”元澈突然笑了,因为这个念头先前确实也在自己心中闪过,不过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什么鬼样子了,被斩下头颅之人都能死而复生,又有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奇诡的能力,能让对方恢复完好呢。这种不确定之事他并不想尝试。“安心上路吧!”说完不等对方再多言语,手中长剑一抖,一颗大好头颅滚落。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回神晶之心竟然全无反应,不死心地直接将其唤出,在乔斌尸身处晃了晃,直至见到有缕缕晶莹被吸入其中这才作罢。大仇得报,元澈只觉心中一畅,一时间体内真气活泼,识海中精神念力灵动。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突破,必须尽快找一僻静之地尝试晋升了。于是不再逗留,将乔斌的头颅收入储物小袋后,便向着屋外走去。出得石屋,新鲜的空气涌来,少年不由大呼了几口气,终于彻底压下胃中的恶心感。他面色古怪地看了候在门外的冷家兄妹与雷氏兄弟一眼,咳嗽一声的说道:“此间事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诸位也早些离去吧!有缘再会!”说完不等几人再说什么,跃上羊首异种后背。羊灵低嘶一声,四肢发力跃起,双翼一扇的冲天而去,呼吸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余下众人面面相觑,本来还打算与少年再套套近乎的,结果没想到对方走的这么干净利落。正如少年所说,此乃是非之地,没有了对方坐镇,若是毒蛇佣兵团再有高手前来,他们必然挨不住。无奈之下众人只得收拾了一番迅速离去,连同袍们的尸体也来不及掩埋。元澈等人却是不知,在他们离去许久之后,那处乔斌身死的石屋外,一个雪包突然颤了颤,积雪滑落,露出下面的沙堆,沙土如同流水般向四周流动,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身影小心翼翼地从中钻了出来。这人望着一片死寂的村庄,禁不住身体颤了颤,不敢多加逗留,贼头贼脑地往山谷外摸去。月光映照之下,隐隐约约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渐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