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知道这样做解决不了问题，但真的要自己去做那个变革人吗？

院长纠结于此，久久做不出决定。

“副局长，你应该知道，我虽然是夜帝学院的院长，但我的身份其实有些敏感。所有涉及到政治的事情，我都不适合表态，更不用说去更改帝国朝廷制定的法案，那是越权。

夜帝学院是一把刀，一件锋利的武器。身为武器，就不应该有自己的态度，这才是夜帝学院的立身之道。”

吴维摇头：“院长，此言差矣。夜帝学院确实不能轻易表态，但当帝国到了危难关头，夜帝学院自然有挺身而出的义务。帝国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危机，都是夜帝学院的人站出来拨乱反正。现在轮到你了，你怕了？”

“我不怕，但帝国的国力现在蒸蒸日上，副局长你实在太过危言耸听了。”

“危言耸听吗？院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拆穿皇帝的真面目，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这一问，把院长问住了。

他的确无法推测，如果吴维没有发现皇帝的异样，让皇帝继续这样操作下去，那帝国会变成什么模样？

那个时候，他再出去力挽狂澜吗？

“大丈夫当仁不让，院长，有些时候，该出手时，就要出手。夜帝学院沉寂千年，也是时候发出自己的声音了。只要夜帝学院出自公心，自然问心无愧。”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些话说起来容易，但哪有那么简单。别的不说，单单夜帝学院内部的反对，我就未必能压得下来。虽然夜帝学院一直保持中立，但是万年传承下来，内部也早已经被渗透的差不多了。副局长，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容易。”

“但肯定也没有你说的那么难，否则夜帝学院也就没有资格被帝国以最好的资源供养了。”

吴维绝对相信院长能够控制夜帝学院，让夜帝学院令行禁止。

无非就是他愿不愿意做而已。

事实也的确如此。

院长不愿意做。

因为他已经大限将至，这一生也足够成功。

他无需再做什么，也无损他的成就。

相反，如果他临死之前真的做了一些有争议的事情，反而会影响他的地位。

吴维能看明白这一切。

但他对院长的操守有信心。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自然很多，但到了院长这个层次，是不会只考虑自己的。

家国天下，他会考虑。

任何一个领导人都会考虑。

上位者，自然要有上位者的特殊。

果不其然，院长虽然表面一直在拒绝吴维，但最终他还是长叹一声：“副局长，我不得不承认，你提的建议很有诱惑性。

最重要的是，皇帝确实犯了死罪，他该死，而且必须要形神俱灭。”

院长很清楚，留下十二世，就等于给帝国留下一个定时炸弹。

君主立宪制不是什么毫无缺点的制度，但绝对比帝制这种封建的制度更加先进。

帝国到了现在这个级别，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更不能把命运寄托在一个人的手中。

帝制形势下，帝国太需要依赖于一个英明的皇帝了，这样是对帝国亿万子民的不负责任。

现如今的君主立宪制，所有官员竞争上岗，按照贡献上位，而且任期也都有各自的期限，虽然依旧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整体而言，已经将出问题的概率下降到尽可能低的程度。

院长绝对不接受现如今的帝国恢复帝制。

所以，十二世必须要死。

哪怕会因此牵连很多人。

正如吴维说的那样，不是他们杀的，他们无需背负道德压力。

院长真正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副局长，你有没有考虑过，未来的人类，一旦被智能生命取代了统治地位，会发生什么情况？”

“这也是帝国出台限制法案的初衷，我明白你的顾虑，也理解帝国的顾虑，但不能因为担心就直接禁止，因噎废食。就算我们想阻止，阻止的了吗？”

“至少可以让这种事情再推迟发生很多年。”

这个问题不解决，院长就无法被彻底说服。

但院长并不了解现如今帝国的真实情况。

当吴维告诉了他之后，他彻底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院长，已经推迟不了了。如果我告诉你，叶阳叶将军就是一个智能生命呢？”

院长：“……”

“我已经证实了，秦云海大师的手笔，如假包换的人造人。”

院长忽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秦云海大师？就是那个被帝国下令禁止研究的秦云海大师？帝国一度想将他捉拿入狱的秦云海大师？”

“对，就是他。”

“他不是被帝国禁止研究了吗？”

“帝国下令禁止，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听帝国的。兰家支持了秦云海的研究，目前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并且已经应用到实践当中。再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的确已经来不及了。

院长一想到叶阳所取得的成就，他就坐立不安。

“副局长，这样来看，我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叶阳一个简单的试验产品，就成为了帝国的远征大将军，近五十年来的帝国军方第一人。如果大规模制造智能生命，哪里还有我们人类的立锥之地？届时，我们人类岂不就成为了当初的妖族？”

听到院长说起这段古老的历史，吴维的思绪也纷飞了一下。

现如今的局面，和当初人妖两族的格局还真是有些相像。

“当年妖族为了口粮问题，给了我们人类一个发展壮大的机会，最终被我们人族取而代之，而妖族现在几近灭亡。当年我们用这种方式赢得了现在，难道今天我们要被另外一个族群用同样的方式取代吗？这绝对不行，也绝对不允许。”

“院长，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我们人类不是妖族，和那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妖怪相比，我们更有智慧，所以会提前做出防范。其实想要预防智能生命将我们取而代之很简单，在他们的体内设置一个终极程序即可，保证他们永远不能背叛人类。”

“说的容易，帝国也曾经这样考虑过，但是技术达不到。即便技术达到了，谁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失效？不可预防的事情太多了，而智能生命相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又实在是太能干，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院长，前怕狼后怕虎不是帝国的做事风格。如果每一次做一件事情都要有十足的把握才去做的话，那注定一事无成。技术不够，无非是因为人才断档。只需要找一个有足够技术的天才去制定程序，我们人类即可高枕无忧。”

院长看着吴维，缓缓的摇头：“副局长，你有所不知。帝国几千年传承，至今没有出现过比秦云海更强的天才。除非技术超越了秦云海，否则很难在他制造的智能生命体内做手脚。我知道你的实力强大，但在技术方面，我们都是门外汉。”

吴维笑了。

院长在技术方面的确是门外汉，但他可不是。

“秦云海大师有这么厉害？”

“当然，副局长接触技术方面应该太少。帝国几千年来，出现的天才也不少。但在基因科学领域和人工智能领域超过秦云海大师的人，至今也没见过。帝国一直在培养这两个类别的天才，但秦大师已成权威，不夸张的说，我们现在的人都是学习的他的著作走上的这条路，虽然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也很难推陈出新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当年的吴院长能活着回来，秦云海大师亲口说过，在人工智能领域，天赋超过他的，恐怕只有吴院长。他当初对这方面有所了解，还是吴院长引他入门的。可惜，吴院长几千年前那一别，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吴维没想到院长对自己的评价居然这么高，秦云海也是真的给面子。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当年他的确是奔着人工智能领域发展的，但是后续他根本没来得及深入研究，就爆发世界大战了。

如果不是后来他逐渐消化了张百忍的记忆，掌握了更高层次的技术，再加上本身的天赋异能加成，他在这方面的造诣恐怕早就被秦云海超过了。

不过现在，秦云海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不是秦云海不够努力，而是现在的吴维实在太过强大。

“院长，吴院长的下落，我们的确不知道。但说服秦云海大师，给智能生命种下终极程序，让他们不会成为人类的心头大患，我们404管理局还是能做的到的。”

院长眼前一亮。

他突然间意识到，404管理局，是吴维一手组建的。

虽然这并不是真的。

“吴院长有过交代？”院长满怀希冀的问道。

“有。”才怪。

后两个字，是吴维在心里说的。

他走的时候，当然没办法预测帝国的命运，也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想着问心无愧就好了。

他做到自己能做的，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别人。

帝国命运这个担子太大，他懒得挑。

不过现在，他回来了。

他有了能力。

那么铁肩担一下道义，也未尝不可。

他尤其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把帝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果真的被秦云海做成了，吴维自己也会感觉内疚的。

和院长商议完毕，院长原则上同意了吴维的提议，前提是吴维要说服秦云海，保证智能生命不会对人类的生存产生影响，只会成为人类的好帮手。

这也是吴维的初衷，吴维自然是一口答应。

虽然他知道，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秦云海不会答应的，吴维确信这一点。

不过，他还是要和秦云海谈谈。

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而且打狗还需要看主人。

皇帝的问题解决了，叶阳的问题吴维也没打算忽视。

还是那句话，按照秦法依法处置。

叶阳也没有法外的特权。

“院长，皇帝和皇族的事情交给你，秦云海大师那边交给我。一旦我和秦云海大师谈妥，我立刻通知你，然后你就可以动手了。”

“我没问题，叶阳那边呢？需要我动手吗？”

“不需要，走正常的程序，按照法律审判叶阳。叶阳不是皇帝，我们处置他不用藏着掖着，每一个步骤都可以大白于天下。”

“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很不给秦云海大师面子？”

“那是叶阳不给他面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另外，任何人都没有超出秦法的地位，不仅仅是叶阳，兰家和秦云海在帝国法案已经出台的情况下依旧进行限制级研究，该处理的也一并处理。”

吴维知道这罪不至死，秦云海也不可能死，所以他懒得徇私枉法。

不过院长也没有给他徇私枉法的机会，直接就把他的这个想法给否了。

“秦云海大师为帝国做出过太多杰出的贡献，莫说仅仅是进行法律限制的研究，就算是他亲手杀了人，帝国也会给予他特赦权的。兰家就更是如此了，每一年捐赠的钱都是一个天文数字。除非是真的罪无可赦，否则帝国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院长，功是功，过是过。”

“这些事情，就让朝廷自己决定吧。副局长，水至清则无鱼啊。”

院长大限将至，自然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他所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

吴维也不是理想主义者，他清楚社会的现状，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也就缓缓的点了点头。

没有必要奢求绝对公平，因为那从来都不存在。

再说，他也实在是没有必要干预朝廷司法。

皇族这一块不计算在内，因为秦法中就没有针对皇室的，毕竟王法在古代就等于皇家的法，自然是不可能自己设计自己。

吴维对皇族下手，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但去见秦云海，让吴维少见的产生了一些压力。

他和秦云海，有太久没有见了。

有关于秦云海的资料，吴维也看了一些。

这些年，秦云海名利双收，但他过的实在算不上幸福。

因为他和齐天的事情曝光了。

帝国的知情人待他自然就不能再向从前那样。

虽然说因为吴维的关系，也没有人敢明面上说什么，但暗地里的流言蜚语更是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