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雪将最后一丝至阳之气交出去时,谢厌攀住他肩膀,侧了一下头,狠狠咬上他脖颈。用力至极,仿佛要将余下所有都交付出去。
疼痛袭来,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东西,凶猛涌入剑无雪脑海。
那是记忆,是过往三百余载,属于北云岫的,属于剑无雪的,属于其他一些名字的、三年到期便被抹去的记忆。
东西太多,但多数无关紧要。他想留下的,唯独谢厌一人;想拯救的,唯独谢厌一人。偏偏做不到,能做到的只有此时此刻,紧紧拥住对面的人,与他相贴、与他密不可分。
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记忆的失而复得,又令一切恍如隔世。
剑无雪想起,那夜烟火绚烂,他兀然失神,跌落到谢厌身旁。也是在那夜,他答应与谢厌做一个交易,跟谢厌从热闹街巷行至清冷幽寂处,听这人玩笑般替他取了个新名字。
后来,他开始猜测谢厌想要他办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再后来他猜到了,极力避免,却避无可避。
“阿厌……”剑无雪低声呢喃,语气痛苦复杂。
换来谢厌一声轻笑:“你想起来了?”
剑无雪点头。
“乖,既然记了起来,那以后很多事情,我便不用忧心了。”谢厌眼底的笑更加温柔。
“你要忧心的,我不许你不忧心。”剑无雪眼睫轻颤,哑声说道。
谢厌凝望他半晌,闭上眼摇头:“我作为‘谢厌’,在此世间存在已数千年,对于这样那样的事,都厌倦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在我身边休息。”剑无雪用恳求的语气说。
“我会在你身边的。”谢厌慢慢道。
剑无雪固执地说:“只在我身边不算,还要陪我说话。”
谢厌挑眉:“你这也太强求了吧?”
剑无雪定定地说:“我要为你做饭,为你穿衣,为你做所有的事情。”
谢厌心道这不可能啊,但静了片刻,还是伸手撩起一绺剑无雪的发,轻声答应他:“好啊。”
这日又是一个晴天,倾洒在地的阳光灿如碎金,扶疏城内一向迟开的春花一夜间绽放,簇拥在庭院中,姹紫嫣红,煞是动人。
谢厌拥被坐起,让剑无雪撤去结界,刹那间,红尘入耳来。
他弯了一下眼睛,剑无雪便凑过去,啄他的眼角。
“阿厌的眼睛很漂亮。”剑无雪低声道,五指插.入谢厌发间,一下又一下梳动。
“阿厌的鼻尖也很漂亮。”
“阿厌的嘴唇……”
剑无雪每说一处,便在那处亲吻一番,让好不容易坐直背的谢厌又软下去,眸底潋滟出水光。
纠缠许久,待到昼阳走过天顶,剑无雪才恋恋不舍为谢厌穿上衣衫。
谢厌笑骂剑无雪“混蛋”,剑无雪安然受了,抱他坐入轮椅,推着他走出房门。
就如一年前做惯那般,就如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但谢厌抬头仰望晴空,立时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苍穹被一条七色光带贯穿,透过那些绮丽光华,隐约可见一处山谷,幽旷无边,多奇花异兽,其间建筑样式又与七州有所不同——谢厌有幸到过苦旅匠在辰州那边的隐居地,轻易便猜出,光带后面的地方,该是苦旅匠苦寻不得的家园。
“这应当是时空裂缝。”谢厌轻轻一扬下颌,对剑无雪道。
初遇拂萝,那个小姑娘曾说,谢厌是苦旅匠的领航者,是他们的“星星”。说这话时,拂萝屈膝叩首,眼角泪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