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就似分花拂柳的一歇风,花叶再好看,仍旧一吹而过,不驻足,甚至不留痕迹,想要追寻,大概……无处可寻。
但谢厌是他必须抓住的人。
剑无雪不敢想象,若是追昨日追踪术找不出谢厌的踪迹,他会如何。可能就如赵辜那样疯了,无需三世轮回不洗记忆,只要谢厌消失在他眼前,去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他亦陷入疯癫,从此不识世上之物。
他不能放掉谢厌。江山何其辽阔,天下人何其多,这三江七州十二山,从来不乏有识之士,从来不乏能者高人,但谢厌只有一个。
何况他们还结了发,做过亲密的事情,谢厌已答应同他成亲。
所以,他怎么能去做谢厌不喜欢的事呢?
日光凉薄的院落,风与谢厌皆静了一瞬,这人谢厌幽幽开口,问:“剑圣大人,你真这么想?”
剑无雪认真地说:“原江沉乃当今江湖第一人,理应由他对战领军的魔族大王。而我,不过一介玄冥境三层的寻常修行者,是众砂砾中的一粒,当不得什么分量。”
谢厌眯起漂亮的眼睛,将流苏从剑无雪手里拽出来,笑骂了句“小骗子”。剑无雪想反驳,但刚张嘴,就被谢厌抓住衣襟,带到最近的山峰上。
想说的话被风吹散,站定之后,谢厌松开他,轻哼道:“你站到这高处来,不过是为了观看全局,看能否有机会奇袭罢了。”
剑无雪想说不是的,但谢厌已然没了说话的念头,转身背对他,斜倚一棵老树,垂眸俯瞰底下的摩梭城。
或许,他做再多的解释,谢厌都不会信。就像他不信自己走后谢厌会留在原地,谢厌不信他会在把苍生排在后面,剑无雪忽然意识到这点,凝视谢厌背影,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多说不宜,说多错多。
北武境内所有门派皆到场,神都学院亦派出由长老、学子们组成的援军。摩梭城城门已破,处处皆是兵戈光影,魔气横生,元力飞溅,华光与幽暗共缭绕,一时之间,难判高下。
魔族大王持枪凌空,铁甲寒光,凛目睥睨战局;原江沉端立云上,玄衣白须,手按弯刀刀柄。他们故意不对视,却营造凝重得令人窒息的氛围,只待某一瞬时机,提枪握刀,奔于阵前。
谢厌向来不喜欢此类冗长的前奏,抬手折断一根树枝,轻声问剑无雪:“选南边还是北边?”
“西南吧,步回风在那里,他似乎有些慌乱。”剑无雪收起思绪上前一步,与谢厌并肩,扬起下巴指向某处。
谢厌缓慢一笑,抛出手中断枝。俄顷,断枝化作流光,坠于摩梭城西南一隅,轰然炸开,摧落屋宇,四扫垣墙。
局势因此一点外力暂失平衡,双方境界最高者在瞬息内飞掠而出,于刹那内过招数百。
谢厌带笑旁观,兴之所至,还掏出一把瓜子。剑无雪给他递了个瓷盘接壳。
“小骗子,如今情形,你可由西侧入城,做他们的先锋,破出一条与东边汇合的路;亦可走北边的路,绕道魔族大军背后,偷袭他们。”看了一会儿,谢厌斜乜剑无雪一眼,懒声开口。
“我就在你身旁,哪也不去。”剑无雪低敛眸光,轻声道。
谢厌挑眉一哼:“现在谁跟我打都吃亏,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过了一阵,剑无雪声音放得更轻,清冷的质地中情绪莫名:“我走了你会不高兴。”
谢厌随口问:“哪儿看出的?”
剑无雪:“哪儿都能看出。”
谢厌敛下眸光,又嗑了几颗瓜子,才继续说话:“我没有不高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每个人都应该自己选择道路,我从不强求别人。”
剑无雪不着痕迹蹙起眉,有些不悦:“我也是别人?”
风中似乎传来谢厌的一声笑,又似乎没有,静默片刻,他道:“我亦不会强求你,无论你是北云岫、是剑无雪,还是别的什么身份。你亦无需拘泥于我身旁,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不喜欢。”剑无雪倔强地同他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