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为不妥当
剑无雪此前并非没有过从低处仰视谢厌的经历。
扶疏城的春日,谢厌卧在榻上烤火,他时常盘膝坐在地上,读剑法心法一类的书,偶有疑惑,抬头询问,便是自下而上看过去。
但他从没见过这样子的谢厌。
红衣半解,松松垮垮贴在身上,似落不落,露出大片瓷白皮肤,在昏暗帐中,莹润若有光。霜白的发披散身后、胸前,摇摇晃晃,像是被风牵成一丝一丝的雪。
再往下看,这人还把腿给露了出来,若隐若现在赤红衣料中,能勾走人心魂。
还在他耳边轻笑着说话,让他流露出急切模样。
在春深街那种鱼龙混杂之地待了近一年,又治好了脑子,他该懂的都懂,不该懂的亦是被迫了解过八.九分。谢厌的方法,他觉得不太妥当。
不,是极不妥当。
于是剑无雪抿了一下唇,道:“我可以在他们发现之前,带着你去最千秋那。”
谢厌笑着拍了一下他脸颊,旋即垂下手,探上他丹田。
丹田位于脐下三寸,剑无雪当即颤了一下,眸光乱了。
偏生谢厌浑然不觉,慢条斯理在他耳边道:“小屁孩,还想着如秘境中那般,一步踏出几十里?那是危机时刻的偶然爆发,以你现在状态,莫说缩地成寸,就连稍微走快些,都会牵动内息,你以为三颗清心玉露丸真能将你全然稳定住?”
他手是凉的,然气息温热,缓慢喷薄在剑无雪颈侧,让后者生出些许逃离之心。
但……
楼下搜查的官兵,已上楼了。
“乖。”谢厌终于抬起手,胡乱地将剑无雪头顶高马尾抓散,“自己把衣裳脱了。”
剑无雪沉默片刻:“全都要脱?”
“这个看你自己,他们搜寻的是一名青衣少年,至少,你得把最外边这件脱了去。”谢厌轻笑。
剑无雪敛下眸光,紧抿唇线,被谢厌抓着环在他腰上的手握成拳,与此同时,床帐之中真元一荡,剑无雪身上那件雨过天青色的外衫,登时化为齑粉,消散在虚空。
引来谢厌一笑,“脱得还真是挺干净的。”
“你不许笑。”剑无雪低声道。
“好好好,我不笑。”谢厌语气敷衍,笑意不减,却在此时,房门被猛地一踹,又闻咯吱一声,仙楼大厅不甚明亮的光照进来,犹如一柄刀,划破室内幽幽氛围。
谢厌立时进入状态,挺直的腰缓缓软在剑无雪手中,腿不慢不紧,缠住身前人的腰,轻摇缓晃,同时微微偏头,侧过半张脸望向门口,桃花眼眼尾一勾,露出点凉薄笑意。
“哟,几位爷,这大清早的,就如此急不可耐,带刀上阵啊?”他故作懒哑的声音响起,较之平时低了许多,但格外耐听。
闯入之人登时红了脸,待要说什么,春波夫人挤进门中,挡在几人面前,将屋内情形稍作遮挡,“几位爷,这……我们艳艳姑娘正接客呢,客人是我们楼主的好友,您看……这不好得罪,不是么?”
说着,做了个请离的手势。
这时,剑无雪环在谢厌身上的手轻轻一抬,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些许,用手臂遮住他半露的后背,对闯入之人道出一声冰冷低沉的“滚”。
眼眸却是垂着的,凌厉地俯视被谢厌踹进床角的两人,逼得他们不敢拿眼睛偷看谢厌。
这样一个动作,令剑无雪和谢厌贴得极近。鼻尖触碰对方胸膛,就连唇,也因谢厌的故作摇晃,时不时从他皮肤上轻擦而过。
一股清幽的,说不出是什么的香窜进鼻间,让他觉得有丝火苗从心底烧起来。
甚至连某个地方都有些不对。
剑无雪想,这样真的不太妥当。不过还好,那几个搜查的官兵只往屋内看了几眼,碍于“仙楼楼主朋友”这一身份,便离开去到下一个房间。
春波夫人帮他们关上门,跟在这些人身后走了。
坐在剑无雪身上的谢厌停止动作,缓缓慢慢,爬到床另一侧。
霜发散落,腿不小心触碰到少年某个部位,谢厌微微一愣,旋即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顿时了然。
——剑无雪正瞪着床角那两人,自谢厌踹出那一脚起,他俩连姿势都没敢换,依旧相连、紧密不可分。
也是这一眼,让他发现原来床上这两人并非一男一女,而是男倌儿正伺候客人。
谢厌边拉起衣裳边笑:“还真是小孩子,气血方刚,看一出不怎么样的活春宫就有了反应。”
“我没有。”剑无雪回过头,瘫着脸反驳。
某个混蛋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坏心眼地伸出手,往剑无雪身下抓了一把,还说:“没关系,我不会嘲笑你,大家都是从十几岁过来的。”
剑无雪往后挪了挪,脸瘫得更加厉害。
“真的没关系,这里是仙楼,有的是人帮你解决。你是想要姑娘呢,还是公子?”谢厌继续笑,系好衣带,倚在床边伸了个懒腰。
剑无雪语气硬邦邦的:“我都不要。”
谢厌轻挑眉梢,足尖戳了戳剑无雪的腿,笑容故作真诚:“我说过,不会嘲笑你的。”
少年往旁挪了挪:“真的不要。”
那混蛋的脚往上移,从小腿滑到剑无雪大腿,漫不经心撩拨:“莫不成你要顶着这一柱擎天出门?”
剑无雪:“……”他瞪着谢厌,恨不得用某种方式将这人嘴给堵住、手脚按住。
谢厌收回腿,坐直上半身,冲床角落的人扬了扬下颌:“旁边那位你喜不喜欢?介不介意他伺候你一下?”
“非常介意。”剑无雪不仅这般说,还抽出明寂初空,啪啪两下,把那两人给敲晕了。
“行吧,还挺挑。”谢厌下床,蹬上自己的鞋袜,又弯腰捡起发带,拢了拢头发、将之系好。
这时,送走搜查官兵的春波夫人推门而入,拍着胸脯一脸心有余悸:“哎哟,我的大人诶,我多少年没经历过这档子事情,可是吓坏我了。”
“便劳烦我们美丽的春波夫人善后了。”谢厌慢条斯理抬手,一指晕过去的两人。
春波夫人往内一扫,忙不迭点头:“自然自然,分内之事。”
“另外,劳驾给我们这位小少年找位可心疼人的姑娘或公子。”谢厌慢吞吞哼笑,言语间想起什么,又补充,“我记得你们这儿有位花魁叫清霜,手活□□身体活样样在行,便叫她……”
但话没能说完,春波夫人流露出些许哀怨神色,拿手中蒲团打了谢厌一下:
“大人,我们这儿的姑娘公子们,都不是修行之人,您口中的清霜,早去世了。三百多年,您突然销声匿迹,我们清霜姑娘可是日日以泪洗面,无心饮食,消瘦到极点。大人,您可真是心肠狠毒。”
谢厌敷衍着点头,顺着她的话道:“是是是,我心肠狠毒,真是对不住清霜姑娘。她葬在何处?改日我去祭奠一番。”
“你走之后的第三年,有人替她赎身,将她带离了落凤城。至于后来安家于何方,便不得而知。”春波夫人道。
谢厌露出了然神情,“那便叫旁的……”
“我说了,不需要。”剑无雪出声打断他,话语里带着些许愤怒和火气,听得谢厌一愣。
谢厌转过头,见剑无雪已换上新的外衫,提剑朝他行来,表情犹如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