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由古人处所学来。”谢厌的语气依旧是那个调调,散漫得不行。
陆羡云瞥过剑无雪身侧的明寂初空,心中已有答案,遂不再追问。
少年人亦然,他想起初得明寂初空时,那位悬剑山庄三庄主就与他说,此为某代山庄庄主亲手锻造,赠与其爱侣之物,那二人已仙去两千余年,如今能再见此物,真是莫大荣幸。
谢厌随随便便就把别人送给爱侣的东西拿给他,与那两人关系,定是不浅的。
这边的交谈完毕,那边步回风拖长语调扬声道:“冰寒雪夜最宜烈酒,但咱们任务重大,饮酒误事,我呢,有个新的建议。”
剑无雪正在给谢厌剥红薯,谢厌忙着吃肉,陆羡云垂眸沉思,除了对坐的拂萝,压根无人理会步回风。
这人丝毫不气馁,又道:“螺蛳粉,你们听说过么?汤底鲜香醇厚,粉条筋道有嚼劲,再佐以酸豆角、酸萝卜、木耳丝、油酥花生米,实乃冬夜必备之良品。”
谢厌来了兴趣,问:“用螺蛳肉煮的粉条?”
步回风竖起食指,摇了又摇:“不,螺蛳肉熬汤,用这精心慢炖而成的高汤来煮粉条。”
又问:“何种风味?”
答:“独有风味。”
“你看如何?”谢厌偏头,伸手一戳剑无雪脸颊,把他瘫住的表情生生戳变形。
剑无雪转过头来,把谢厌的手指抵回去:“你若有兴趣,我将火堆让与他便是。”
“诶,不用不用,这螺蛳粉啊,还是倒外面煮比较好。我曾因在学院居舍里捣腾它,被他们联手追杀了一整个月!”步回风边说,边搬出自带的锅与炉,从火堆里借了点火,飞奔着朝洞穴外而去。
谢厌一听,对此更有兴趣了,遂跟着他走去外面,在符纸之后看他是如何煮这神奇的螺蛳粉。
步回风首先烧了一大锅水,等水沸,再往里丢入从扶疏城购置的粉条,这粉条是晒干的,须得煮上一煮,发软了,倒掉浆水,再下到高汤里。
“你煮这个,为何会被学院其他人追杀?”谢厌抱着火炉坐在轮椅里,周身煨着大氅,与步回风一身清爽地在雪地中蹦跶相比,圆滚滚好似一颗球。
“因为这个!”步回风将一个深色瓦坛子从鸿蒙戒里抱出来,没揭盖,就这般递给谢厌,“你打开闻闻,就知道了!”脸上笑容很是神秘。
谢厌将信将疑接过,再小心翼翼地,将瓦罐盖子揭开一条缝。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扑鼻而来,犹如……囤了好几天没丢的烂肉烂菜叶烂水果发出的香味。
但谢厌表现得极为镇定,面色半分不改,不慌不忙快速将瓦罐合上,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叫酸笋,以神秘配方腌制而成,乃螺蛳粉的臭味来源也。”步回风认真说道,“不在碗里加这个,就不臭。”
谢厌点了点头,把酸笋坛子递还给步回风:“行,待会儿我那碗不加,其余的都给夹上几筷子。”
步回风眼角微微一抽:“老大,我加这个都是论根的,你说的量,第一次吃真的不太受得了。”
“那就按你平常的来。”谢厌表示自己退让一步,还自以为很善解人意。
步回风小心翼翼往洞内投去一瞥,见里面的人各自做事,没有注意洞外情形,凑过头去,勾唇笑得奸诈:“嘿,老大,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有心机。”
谢厌把他脑袋拍开,轻声道:“过奖。”
“那我给他们一人夹一筷子。”步回风发出一串咦嘻嘻嘻的笑声。
谢厌理了理袖子,整理好表情,回去火堆旁。
不多时,步回风用托盘端着五碗螺蛳粉稳步朝众人走来,味道很浓,仿佛端了五碗令人望而却步的毒汤。
他每靠近一分,剑无雪、拂萝、陆羡云的眉梢就蹙起一分,直至走近,拂萝已将眉毛拧成麻花。
说时迟那时快,剑无雪抬起明寂初空,锐利剑气在地上划出一条三寸宽的沟壑,生生令步回风止步,并沉声道:“你往碗里下了毒?”
步回风把托盘往上举了举,无辜道:“这是西南某地的特色美食,以臭著称,就跟臭豆腐一样,别跟我说你们没吃过臭豆腐啊!”
拂萝捂着鼻子,一个劲儿后退:“臭豆腐的味道闻着就下不了口!你这个更甚于臭豆腐,让人联想到某些不好的东西!”
“真的很美味!”步回风加重语气。
这时,谢厌笑着打圆场:“诸君,不如让步回风先吃几口,看看他反应如何,我们再吃。”
心念电转,剑无雪眉头紧蹙望向谢厌:“你们方才谈成了什么交易?”
“小少年,做人呢,就是要勇于尝试。”谢厌笑眼弯弯,揉上剑无雪脑袋,薅了两把高马尾,直到快要垮下去才收手。
那道被明寂初空划下的深痕外,步回风再不顾他人,将托盘摆在临时搭起的桌上,端起其中一碗,盘腿坐到火堆旁,烤着火,大口吃起来。
还吃得很香。
“真的好吃吗?”陆羡云问,“我曾听说有人在学院居舍里制造臭气,莫不成那人就是你?”
步回风:“嗯哼。”
“来吧来吧,都试一试,不好吃我们再弄别的。”谢厌挪过去,抢先拿走自己那碗未加酸笋的,将洒在表面的脆腐竹、酸萝卜、酸豆角等辅料与粉条拌匀,挑起一根,送进口中。
一咬,筋道的粉条碎开在唇齿间,混着豆角与木耳,酸酸脆脆,麻而不燥、辣而不火,回味无穷。
一吸,带着独有的、恰到好处的微腥气息的汤汁入喉,香得浓郁、鲜得爽口,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谢厌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过了不久,剑无雪几人眼睁睁看着谢厌与步回风吃完后,捧着碗并肩往洞口的锅行去,准备再来第二份。
真的这么好吃?且让他们尝试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