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特意盯着你。这位小兄弟在落凤城很出名,人狠话少,仇家无数。”最千秋慢条斯理出声解释。
谢厌似是赞同地点头:“今日已见识过。”
“不过没你名气大。”最千秋又说。
谢厌轻笑,目光遥遥:“不过是过街之鼠,人人喊打罢了。”
闻言,最千秋将目光移向落凤城中最热闹的街巷,那处龙灯花鼓,高台红袖,唱词婉转,演的是《桃花扇》,尚未到《白发魔头》一折。他话锋一转:“被泼了污水,便报仇泼回去,河山如此大好,你怎忍心去死?”
“又不是被某几个人泼了污水,是这千里江山,在逼我去死。
当年,我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他们高呼我为‘佛心大慈悲者’,对我跪地膜拜;后来我因故远走莽州、再不过问胤国之事,亦不出手相救,他们竟干脆利落我打为妖魔之流,说那是我引起的祸事——这人间,可真有意思。”
虽说着“有意思”,但谢厌眸光平静极了,语气偶有起伏,却是透着淡丝丝的讽刺。
最千秋不接这话。
谢厌自顾自说下去:“我本是天地间的至阴之气,因机缘巧合化出了人身,如今数千载过去,也该回归天地了。”
“行吧。”许久后,最千秋抬起烟枪,轻轻抽了一口,“你死之后,留在断海无涯的垂虹天影剑,便归我了。”
“行啊,连同那把‘明寂初空’一并给你。”谢厌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底瞧不出半分留恋。
最千秋却是摇头:“明寂初空剑是陆云深送给江栖鹤的。”
“反正人都死了,两千年前就死了。”谢厌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向最千秋。
“啧,那我也不敢要。”最千秋道。
谢厌挑眉,不再于此话题上纠缠。
他的视线落回春深街。
曲折蜿蜒的街上人群熙攘,孩童捏着糖葫芦与苹果糖四处乱窜,险些撞翻无名酒坊门口的酒坛,老板登时跳出来破口大骂,一时间门后、窗户后探出无数颗看戏的脑袋。
而蹲在酒坊屋顶上的少年,垂着头修补完一处,又拎起工具箱,默默走去另一处。底下是热闹一片,他却只有身后夜空作陪。
“走,咱们过去。”谢厌冲那边扬起下巴。
“哟呵,你还使唤得挺顺手?”最千秋咬咬牙。
“先前不都说过了吗?醉卧公子是个古道热肠之人。”谢厌笑望最千秋,又一指古塔底下,道:“别忘记带上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