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真不关心她到底有没有地方住了。
两人越恨不得无视对方,越是碰到一起。
施泠那天借用了方泽的被子,她不好意思,就主动拆了他的被套说替他洗了。
她抽了时间把被套丢到洗衣房,平时都是手洗为主,既然都去一趟了施泠干脆把这几天的衣服也一起丢过去。
洗衣房离宿舍还有些距离,大约有四五台洗衣机可以用。
施泠再去拿衣服时候,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洗完的衣服比原本重不少,被套加上她自己的厚衣服,施泠拎的洗衣筐沉得要命,她试着颠了颠,勉强拎得动。
刚要转身出洗衣房的门,池骋就进来了。
池骋看见她,就愣了一下,当做没看见一样,径直走到旁边的洗衣机旁,把毛衣袖子挽了挽,弯着腰开始捞衣服。
几天没留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戴了个皮质手链,晃晃荡荡挂在手腕上。
他穿毛衣永远不好好穿,弯腰时候又露出来一截后腰,还能看见ck内裤的边。
施泠拎着洗衣筐就出了门。
回宿舍的路还是一段上坡,她起初还拎着,很快就拎不住了,托着底开始抱着筐走。
看池骋后面来的,他衣服少,洗衣筐单手拎着还在晃荡,轻轻松松从她对面的路上走过去了。
施泠余光一直看着他,不留神时候洗衣筐被路灯挂了一下,整个掉在地上。
最上面几件衣服都已经掉出来了,落在旁边草地上。
最近下雨多,草地上都是湿漉漉的模样,施泠看着就头疼。
池骋听见声音回头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越走越远。
毫无帮忙的意思。
施泠咬着牙把衣服捡起来,又送回洗衣房重新丢进洗衣机里。
后来分了两趟把衣服抱回去,总算没有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施泠跟池骋现在的氛围,比原本剑拔弩张的时候更让人难受。
双方都当对方不存在,要多避讳就有多避讳。
方泽还不怕事大,他们前段时间的签证批下来了,因为就在伦敦,没有选择post,就自己去签证中心拿。
赵永斌这回不跟他们蹚浑水了,反正他也不用签证。
方泽叫了池骋又叫了施泠一起去拿,说几个人当时都是一起办的。
池骋虽然避着嫌,总不至于连这都不敢去,显得自己真的被绿了一样。
走在路上,方泽跟tina一路搂搂抱抱地走,池骋和施泠就始终跟陌生人一样跟在后面,互相保持了两三米间隔。
从使馆拿完签证,方泽提了去唐人街转转,池骋和施泠倒是默契,异口同声回绝了,说完两人就尴尬地扭了头。
方泽举手投降,“卧槽我真服了你们。那走吧下次吧。”
几人转头下了地铁。
伦敦的地铁过了一百五十年的历史,说是古老又发达,但到了冬夏尤其显示出来弊病。
没有散热和通风装置,大家穿着呢子大衣下去,闷热得不停淌汗。
池骋旁边空了个位置,让tina坐下去,方泽走过来站在tina前面讲话,池骋就走边上一点,靠着不开的那边地铁门站着。
他已经把外套脱下来挂着手臂上了,里面露出来的宽松的破洞卫衣,施泠不能懂他都到这个季节了还要坚持露一截脚踝,不知道露给谁看。
池骋一边对着地铁门倒映出来的人影,拨弄自己头发。
没过几站,地铁就慢慢在半路停下来了,说是临时停车。
伦敦地铁这样的事情三天两头发生,几人没当回事,方泽还弯腰亲了口tina。
很快地铁重新开了,广播里播了一串英语,大意是说到了下一站请所有乘客都下车,火车故障。
方泽没留意听,施泠听力一贯不好,她听了两遍大概觉得是这么个意思,下意识去看池骋。
池骋低头拍方泽,“冇kiss啦,车唆咗。(别亲了,车坏了)”
他以前跟施泠在一起时候,多照顾她,在她面前基本不讲粤语,现在他用粤语跟方泽说,人群乱哄哄的,施泠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
人群慢慢开始有点不安,不少坐着的人站起来,往车门移动。
她努力听辨一下,大家讨论的确实也是下一站必须下车的意思。
施泠跟着往车门走。
等地铁停下来,大家下来看了一眼都变了脸色。
前面有节车厢居然冒烟了。
前面几节车厢的人显然是早知道了,出了地铁门就疯狂往出口挤,几个出口人满为患。
施泠一时有些发懵,听见旁边有人嘴里说着“isis”才明白过来,大家是怕这不止是一次简单的列车故障,而是恶意的恐袭。
可能会有爆炸之类的事故。
如今临近圣诞节,isis早给伦敦发过预警袭击的海报,虽然isis以空袭为主,还是免不了大家猜测恶意事件的心。
再说伦敦往年就挺多,地铁爆炸,路上泼硫酸之类人心惶惶的事情。
他们出来的晚,被人群挤得几乎要掉下去。
伦敦地铁一直是裸奔的,极有可能被直接挤掉地铁轨道上去。
地铁工作人员在喊保持秩序也没用。
任何再守礼的国度,在事故面前都是恐惧慌乱的。
好在他们几人离得不远,方泽搂着tina,他们挤到楼梯口在往上走。
方泽一路安慰tina,“别慌啦,伦敦地铁整天故障,就是个小意外。”
tina语气里都是哭腔,“肯定是那些人怕我们知道,不告诉我们。我们能出的去吗?会不会炸死?”
池骋沉着脸,语气不满,“别他妈乱说。”
方泽顶他一句,“她都这么怕了你别吓她。”
方泽说完想起来施泠,一边往上挤一边回头看她,“施泠呢?”
施泠在他们后两节阶梯,费劲地伸了手,“这里,别管我。”
她刚说完就被后面的人挤了一下,几乎站不稳要摔下去。
她被不知道谁拽了一下胳膊,才勉强站稳。
如果这一下倒下去,照人群这个拥挤程度,搞不好就能变成踩踏事故。
施泠松了口气,愈发抓紧旁边的手扶栏杆。
施泠心神未定,下意识又抬眼看前面的池骋。
他的背影在一群蜂拥的外国人里都格外挑眼,他旁边有个地中海男的站不稳挤到他,他偏着头皱了皱眉,刘海盖得侧脸,丝毫显示不出来别人那样的仓皇狼狈之态。
池骋就走得心无旁骛,把后面的一切抛之脑后,哪怕她刚才险些摔下去,他也从头到尾没看过她一眼。
施泠没来由一阵心酸。
蓦然想起来徐一廷上次说的故事,或许伦敦地铁,不是教人相信爱情,是教人认清爱情。
在这样生死攸关时候,他仍对她无动于衷完全不见一点儿关心。
她远比其他女生镇定自若,现在这会儿却有一丝后知后觉的惧意,倘若两人就这样遇到患难意外,早先那些刻意绷着,磨他性子的想法就未免显得太可笑了些。
眼前递了只手在施泠面前,施泠往上看,原来是她已经挤到他们后面,tina伸了手拉她,怕几人走散。
池骋至始至终不曾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