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凝觉得,自己有些倒霉。
母亲的确是吩咐过,到了太后行宫若是不知收敛,那些贵人们可不管你是哪家的,伸手剁手伸脚跺脚!她原本是被震慑的十分彻底的,可此行一个最大的意外是——这场雪实在是太他娘的漂亮了!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积雪可以一脚踩陷到膝盖,这是多么厚重的福气呀!深厚白净的积雪没有一点痕迹,也没有人跟她抢踩第一脚,简直是人间乐事!
蜀州气候温润土壤肥沃,若是问富庶繁华自然是首屈一指,却偏偏不得雪神仙的青睐,每每到了冬日,分明一样的冷,可就是难见下雪。偶尔下个一星半点,能将地面勉强盖住便要谢天谢地了,结果还没来得及痛快的玩一把,就被家奴扫的干干净净。本来就少的可怜,扫帚一挥,全成了泥水,可心疼死她了。这几年更是连着好几个冬天连雪都不下了!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物以稀为贵,所以在丁凝的认知里头,雪是个吉兆。虽然在宫中随意做任何事都是很冒险的事情,但是——
不想了玩完再说!
然后……她觉得自己真的要玩完了。
身后的人等了她片刻,看起来很有耐心的样子。丁凝慌乱之际,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温润隽秀的脸庞,一个动人的眼神,这些都给了她勇气,令她在慌乱中强行镇定下来,忍不住在心中握拳——尚且没有看到子朝哥哥赢了二姐,怎可轻易向命运低头!
豁出去了!
原本还有些僵硬的身子猛地挺直了小腰板,丁凝端着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转过身来。
容烁瞧见她面上的面纱时,心中有了猜测——应当是哪家随行进来向太后贺年的姑娘。只是这样在寿康宫乱来太过冒险,稍后吓吓她便是,免得再闯什么祸。
不过……也不可太吓到她,若是把她吓哭了,他可受不住。
不等容烁开口,丁凝已经正正经经的给容烁行了一礼,朱唇轻启,如出谷黄莺:“这位贵人打扮不俗,必然不出皇亲国戚国之栋梁之列,贵人可知自己已经犯了死罪!”
容烁:……
丁凝拧着小眉头,对着太后所在的天福殿恭敬的拱手一拜:“今日乃是腊八,本座是奉命进宫为太后祈福的巫女!而此地更是最适合祈福的场所,祈福之中是不可以有任何人打扰的,贵人可知你这样闯进来,已经折损了本座半生的修为!咳咳咳——”说着还捂住嘴,凄惨的咳起来,舌尖飞快的舔过唇瓣上的朱红,连着悄悄塞进口中的雪水混合,流成血水。
容烁折损了半生的修养才忍住不拆穿她,他眼锋一扫,落在那几个雪人身上,“祈福——堆雪人!?”
“这不是雪人!”丁凝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神情严肃的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她做了一个“请看”的动作:“这其实是个法坛!这些雪人,肉眼凡胎来看,只是雪人,殊不知他们已经被本座注入了仙力,是本座的护法童子!”
“哦——护法童子。”容烁干脆双手抱胸,低头去看被她才在脚底下的那一坨。
“那这……自雪人身上拔下来的,我听着怎么像是……”
“是凶(胸)器。”丁凝一本正经的解释,“贵人可有听说过以毒攻毒,魔高一丈!?宫中虽是真龙之地,但惹来太多邪祟觊觎,除掉邪祟最好的法子,就是以毒攻毒,以凶(胸)克凶!”
容烁眼里堆满了笑意,偏偏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本正经:“这样看来,闯入了这样厉害的阵法,我的确是……犯了死罪啊。”
“嘘——”丁凝紧张的四处瞅瞅:“贵人莫要这样说,其实贵人您何其无辜,不该因此送命的,这样,贵人您快些离开,本座还有一半修为,可重启阵法,贵人只管当做今日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听到!”她深吸一口气,起誓般郑重:“本座拼死也会保住你这条命的!”
容烁耳朵一动,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脸上的笑意收敛,淡淡道:“既是如此,容烁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