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接住包袱,“我欠你一条命,以后若有机会便还给你。”
沐春醋意上来,说道:“不用了,你救过我妻子,我救了你,大家扯平了。”
这是沐春要陈瑄保住纪纲性命的主要原因,说来惭愧,胡善围当了十五年女官,纪纲陪她、保护她的时间最长久。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沐春这个行走的吴中艳曲很懂的,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欠纪纲的,终究要还。
纪纲哈哈大笑,“你也知道后宫盛传我和胡善围的风流韵事了?都是太子妃背后造谣的鬼祟伎俩,你不用放在心上。”
沐春心里醋海翻波,嘴上却无所谓的说道:“我才不会胡思乱想,我相信她。”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响起来,“既然你相信我,为何还要瞒着我?要不是我一路跟踪到这里,就不晓得你居然悄没声的搞金屋藏骄。”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两个大男人都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沐春不敢动是因为妻管严晚期。
纪纲不敢动是因为英雄末路,不想让熟人见他落魄,何况这人还是胡善围。
纪纲干脆用包袱遮脸,凭着身手敏捷加大长腿的优势,从二楼直接跳下去,溜了。
“站住!”胡善围顾不上找丈夫算账,连忙跑下楼去,那里还有纪纲的倩影?
胡善围跑到一个十字路口,这里到处都是行人,可都不是纪纲。纪大美人的背影都与众不同。
沐春说道:“你别找了,他在锦衣卫搞情报工作的,最擅长跟踪,他要走,谁都拦不住。”
周围太多路人,胡善围隐忍不发作,夫妻两个去了软禁纪纲之所,胡善围终于爆发了。
她将《赦蓝党胡党诏》在丈夫面前一晃,很是气恼:
“出了这么大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在船上的时候你就知道对不对?否则放过我,原来是嫌弃我碍手碍脚了,你根本来不及救出纪纲。皇上杀够了,要洗脚上岸,把毛骧当做擦脚布,用完就扔,任他被仇家活活撕扯成碎片!我就知道皇上没有那么容易用赐婚的方式一脚把我踢开!”
沐春就像看见了法海金钵的白娘子,吓得连连后退,“我是早就知道,但是木已成舟,你我都改变不了皇上的决定,我只能想法子把纪纲救出来,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纪纲这些天太暴躁了,屋子里的家具没一个好的,统统砸烂,连碗盘都改用竹制的,我不敢放你进来见他。”
“难道在你眼里,我会脑子发热跑去京城寻死吗?皇上的脾气,我比你更清楚,我才不会傻乎乎的去硬碰硬。”
胡善围气恼之下,将《赦蓝党胡党诏》左右开撕,撕成雪花状,往空中一扔,“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他要生就生,他要死就死,他要摆在那里就要去那里。这样的君王,生生世世,永不再见,亏得出宫时我还感激涕零他成全你我,现在想想,真是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失望、愤怒、失落、害怕等等负面情绪充盈着脑子,将新婚燕尔的喜气统统赶跑了,原来结婚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她想要的幸福,还需奋斗,目标尚未成功,善围仍需努力。
胡善围气得满屋子乱转,“我进宫之前的考试,考‘守贞论’,还是沈琼莲写得文章好,“甚矣,秦之无道也,节岂必守哉!”皇上如此暴戾冷血,我又何必对他忠诚?”
胡善围怒道:“毛骧是皇上义子,皇上居然坐视他遭遇凌迟之刑,哪怕一杯鸩酒赐死呢,起码走的利利索索的。公公也是他的义子,你还隔着一层,情义就更淡了,将来皇上若疑到你头上,约定的诈死恐怕要成了真死,再把我也弄死,造成殉夫的假象,我晓得那么多宫廷机密,留下世上恐怕有一天也碍着他的眼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瞒着我,将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难道像毛骧一样,任人宰割不成?我可不是那等愚忠之人!秦之无道,节岂必守哉!”
胡善围虽是女子,但是并没有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套封建论理放在眼里,她二十岁的时候能够做出反抗继母虐待、反对父亲为她安排婚事,用考女官的方式作出抗争,反抗父权。
十五年过去,叛逆精神依然在,她结婚嫁人,也并没有以夫为天,一切听丈夫的,夫权也试不存在的。在这个封建时代,可谓是“天生反骨”,故反而能够比毛骧跳出“忠君”的思想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