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涉及亲王和侧妃,纪纲也不敢自作主张,胡善围将秦王和邓侧妃的罪行总结了二十四条,附上证据和口供,纪纲和沐春皆在后面签字画押,证实此事,派人日夜兼程往京城报信,等候帝后的判罚。秦王妃和阉童马三保作为人证,也一同去了京城。
处理完这一切,已是入夜,雪落无声。
胡善围在翻看刘司言一行遇害案的卷宗,明明都是笔墨写成,可她看来,字字都是血。
华丽奢靡的秦王/府,背后其实是地狱,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可是她必须守在这里,等候帝后的最终发落,彻底了结此事,才能离开这个魔窟,返回京城。
咚咚咚!
有人敲门,“善围姐姐,你睡了没?”
是沐春。
自从在十八寨重逢,她和他互相配合,扭转了局面,就一刻不停的忙碌,处理各种事情,见面也只是匆匆点点头,没有机会单独坐下来说话。
胡善围开门,沐春披着一身风雪站在门口,“善围姐姐,我是来辞行的。明天我要继续去送补给,不能在西安继续停留,之后要戍边,等候魏国公调遣。”
还有两个月就开春了,从目前大明积极备战的状况来看,开春之后大明就会开始第四次北伐。
自古以来,和平都是靠打出来的。妥协,退让,和亲,都无法带来长久的和平。
胡善围哦了一声,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好像并没有打算让他进去叙旧详谈的意思,让他外头受冻。
沐春进退两难,今天的善围姐姐好像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最近担惊受怕,整天被秦王/府各种罪恶包围,所以心神不宁。
沐春咳咳两声,提醒道:“这次离别后,下次见面,恐怕要等到北伐结束。”
胡善围身形一晃,终于有所回应了,她抬头,却不看他,目光虚无的落在外头的纷飞的大雪上,“既然你明天要出发了,就回去好好休息。我还要看卷宗,晚安。”
胡善围关上门,身体紧紧的贴在门上,把门板都挤得格格作响,她闭上了双眼,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为什么又是这样?
唯一挂念她的、关心她的、总是为她着想、她以为是知己的人,却一个又一个的对她说同样的话:
“我要去北伐了,下次见面,恐怕还要等到北伐结束……”
偏偏他们的选择都是对的。她除了支持,没有其他选择。
沐春吃了个闭门羹,心里着实不好过,他满心期待善围姐姐能祝福他,鼓励他,嘱咐他,她一个眼神,都能给他带来温暖。
可是她什么表示都没有。
沐春不甘心,拳头都放在门板上,准备再敲,又怕善围姐姐不高兴。
此时他并不知道,他的拳头就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放在了胡善围的后心。
沐春放下拳头,转身,走进了风雪中。
蓦地,吱呀一声,门开了,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踏进松软的积雪里声音,很快,很急切,却最终停下,没有靠近过来。
他听见后面的人说道:“我什么都做过了,我千言万语叮嘱他保重,我拿出所有的私房钱,去药铺买了各种急救丸、人参丸送给他,希望战场上能帮他免于病痛。”
“我吃长斋,我去拜佛,我施舍穷人……一切求平安的事情,我全都做过了,但是一点用都没有,他没有回来。”
“所以,这一次我什么都不想做,因为,我不希望再等到同样的结果。”
沐春回头,看见胡善围就穿着室内的单衣站在雪地里,泪水在睫毛上结了冰,晶莹剔透。
原来在善围姐姐的心理,我已经和她未婚夫是同等重要的位置了里沐春快步跑过去,脱下身上温暖的大红猩猩毡,裹住了胡善围,说道:
“你不用等我的结果,你只需做好你自己的事情,长好保护你自己的壳。我也一样,做好自己的事情,长出一副我爹也敲不破的壳。今夜一别,各自尊重,我们都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