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只是父母的财产之一。打伤了甚至打死了,只是父母的损失,不会有人在乎“财产”的感受。
胡善围问他,“你去杭州,你父亲就不打你了?”
沐春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今天不去舅家的庆功宴,估摸舅家会找到他理论,冯家和沐家吵起来,我夹在中间帮谁?索性一走了之,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沐春在中间受夹板气,不是一天两天了,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
此时沐春从头到脚都涂满了黑褐色的膏药,只在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很像桃叶渡口给大船卸货的昆仑奴。
正好隔壁商船有人看中了沐春,指着他问:“喂,你这个昆仑奴租一天多少钱?”
纪纲等人都笑起来。
胡善围没有笑,她只觉得悲凉,仿佛被耻笑的是她自己。
“上船,走吧。”胡善围说道。
“多谢善围姐姐。”沐春大喜,跳上大官船。他天性活泼,在甲板上高兴的翻跟斗,瞬间转悲为喜。
别人说他缺心眼,但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心眼太多,就活得太累了,沐春宁可今朝有酒今朝醉,能开心一天是一天。
官船扬帆起航,过了龙江驿站,进入长江。此时到了夏末,江风凉爽,两岸一人多高的芦苇已经都成熟开花了,白色的花絮和江风激缠。
“昆仑奴”沐春和胡善围站在船尾,“……事情就是这样的。”沐春无奈的摊了摊手,“我怎么做都是错,九死一生回来,自以为立大功,从此父亲会对我刮目相看,可是他一来就给我下马威,甚至质疑我的战功徒有虚名,杀的是土匪,不是胡美叛军。哪有这样的父亲,儿子出息了,他反而不高兴,非要往亲儿子身上泼脏水,他就满意了?”
“为什么这样对我?”沐春一拳砸在栏杆上,“难道我不是他亲生的?”
这话说的,连胡善围都不禁怀疑沐春的血统。只是很快,她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洪武帝赐婚,双方都是名门,不可能出错,冯氏婚姻不幸,难产早亡,已是可悲,不能再去怀疑人家的名誉。
胡善围说道:“你别总是口无遮拦,这话被你舅舅家听见,也是要挨揍的。”
因母亲之死,沐春亲爹不喜,舅舅不爱,
沐春说道:“他不喜欢我娘,不喜欢冯家。冯家越是逼着他为我请封世子,他就越故意拖着。以前他的理由是我没有寸功,不好请封,现在我立了大功,他就污蔑我的功劳作假。呸,我才不稀罕当世子,从此以后,我的前途自己挣,世子之位他爱给谁给谁,横竖我还有三个弟弟,让他们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