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转身离去,步伐迈得有点大,陈星这时候哪敢不听李淳风的话,看也没看玉佩宝器,跟上了自己师兄的步伐。
在周围人看来,就是两兄弟被权贵打压,暗暗吃下闷亏,看小眼男子眼色变得不好起来。
尤其是那些女子,更偏向模样精致的陈星,对小眼男子则是满满的厌恶了,就差出言教训了。
陈星俩人离开后,小眼男子竟莫名打了个寒颤,身上发起抖来,被一群人议论着,心下更是烦躁,怒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扔下几两银子,小眼男子收紧了衣服,拿走了玉佩,推开人群,往远处去了。
一路上都是卖花灯的,生气的李淳风对这个竟也不敢兴趣了。
走路带风,找了间临街的茶楼,寻了处僻静的地方,抬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陈星,“还不过来!”
陈星适当的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师兄……”
李淳风不为所动,扬了扬下巴,示意陈星坐到他对面去,眼底神情很是冷淡。
陈星哪敢不从,脸上挂满笑容,坐了过去,小二上了茶和糕点,还亲自给李淳风倒了杯热茶,“师兄,你就别生气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不会?”李淳风被陈星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声音拔高,“你知不知道那是害人的东西?用了你自己也会遭受反噬,我们相士最怕的就是惹上因果业障,你倒好,不仅不怕,还非得自己主动招惹上,是不是嫌命太长?”
“不是不是,我还年少,还想多活几年呢,哪可能这么容易死。”陈星言语诙谐,若是以往好脾气的李淳风,这会早就笑了,什么怒气也没了。
“你还敢说死?!”今晚的李淳风就像个□□桶一样,陈星说什么都是错的,他都照样生气。
是自己理亏在先,动用相士最忌讳的阴煞。
陈星变态度不是一般的好,不管李淳风如何怒气冲天的恶语相向,他都用笑脸对着他。
李淳风也是担心他的安慰,平时不着调,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师兄,难得为了他动了真怒,陈星心里其实受用得很,即使李淳风说话再难听,他也不会往心里去。
待李淳风发了一通火,骂了嗓子冒烟,都没停嘴。
陈星拿起茶杯,递了过去,面色不变笑问道:“师兄……口渴了吧,来,先喝口茶。”
李淳风顿了顿,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星态度好,又主动承认错误,不管他说什么都笑脸相迎,他有些骂不下去了,就像拳头打到棉花上,一点意思都没有。
李淳风别扭的接过茶杯,哼哼唧唧道:“笑什么笑,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是,师兄说的都对。”陈星不正面回应李淳风,反而是顺着撸李淳风的毛。
李淳风之前有滔天怒吼,到现在被陈星哄着,就只剩一点小火星了,再也烧不起来。
陈星这哄人技术高超,不管是师父还是师祖前一刻被他气得怒火上涌,后一刻又能笑着夸赞好徒儿,轮到他了,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李淳风深深的叹了口气,又喝了口闷茶,陈星什么都好,就是这性格太过固执了,若是不能变通,日后怕是会吃大亏。
“说吧,你是从哪儿知道阴煞的,又怎么会这害人玩意儿?”李淳风将满腔怒火发泄了七七八八后,开始秋后算账,问起陈星这阴煞术法是怎么来的。
陈星还想笑着蒙混过去,李淳风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别开脸去不看陈星,呵斥道:“别和我嬉皮笑脸,你现在不说,等回到观里你自己和师父说去。”
陈星见状,只好正经了神色,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挑了挑眉道:“首先……就算回到观里,亲自和师父说明,我也不怕的……”
“你——”李淳风又被激怒了,狠狠的拍了一巴掌桌子,桌上的茶水因此颤抖了几下,洒了些许出来。
陈星把糕点盘子放好,以免遭受茶水的池鱼之祸,“但我尊敬师兄说的话,我还是要听,你先吃点小点心,动怒对肝脏不好。”
李淳风愤愤的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他的胸口随着陈星说的话,堵了又塞,气得连一块糕点都快吃不下去了。
“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快说!”李淳风连着喝了两口热茶,才把噎嗓子的糕点咽下去。
陈星轻笑一声后,敛了神色,看向窗外色彩斑斓的花灯,声音有些缥缈高深,“如何会阴煞,现在并不能告诉你,但阴煞绝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对于因果业障,我心中有数,不会出事的……”
“有数?”李淳风声音又拔高了些,之前看陈星态度好,他还以为陈星有了悔改之意,结果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陈星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阴煞术法自古以来就不是正派,那些古人惨死的例子你都忘了吗?用多了阴煞,五弊三缺你是逃不了的!”李淳风厉声道,希望能把走上“歪路”的师弟给骂回正道。
陈星将目光收回,放在李淳风身上,淡定道:“师父师祖学的是阳煞,不也照样犯了么,无儿无女,无权无势……”
李淳风面皮抽动了几下,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最后憋出了一句,“你这是强词夺理!”
“这也是事实不是?”陈星慵懒的靠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闲适得很。
场内气氛立马变了,之前还是李淳风占上风,陈星一退再退,待陈星反击,情况立马反转,李淳风被逼得说出话来。
道行道士哪有娶妻生子的,这就刚好犯了五弊里的独,师父们淡泊名利不爱权势,自然又是犯了三缺里的权和钱,这样说来,不管阴煞阳煞,只要是修习玄术的相士,皆是逃不了五弊三缺的因果业障。
“是,但师父和师祖不会犯最危险的命和残,你用多了阴煞,到时候术法反噬……”李淳风本来疾言厉色,说到一半,眼里闪过一抹暗色,声音有些发颤儿,“当时候出了什么事,就难以挽回了……”
虽和陈星成为同门的时间不长,但李淳风是真的把陈星当做自己的亲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陈星走上死路,说到底还是李淳风担心陈星。
陈星心尖微微触动,他师兄自始至终都在替他着想,言语也就越发温和起来,调笑道:“我才十五呢,好多好玩好吃都没试过,哪能那么容易出事,师兄你忘了我额间胎记的用处了吗?这小小的阴煞反噬对我造不成什么影响。”
李淳风一怔,不相信的反道:“真的?”
“嗯,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回道观里去问师父。”陈星站起身,再一次躬身歉意道,“师兄就别生我的气,好吗?”
陈星都对他行大礼了,李淳风再有什么气也都消散了,冷硬别扭道:“作甚这么认真……要真是没什么事,我也不会怪罪你,先坐下吧……”
“师兄不生我的气了吧?”陈星狡黠的眨了眨眼道。
一个容貌精致的少年,笑嘻嘻的讨好对你说话,李淳风就算铁石心肠,也化成绕指柔了。
轻咳一声,奋力将自己的目光从陈星那张诱惑人的笑脸上移开,“好了好了,阴煞术法的事先放下,回到观里再和你算账,你和我说说刚刚那人做了何事,让你动了如此大怒?”
都用上禁法,陈星是真的生气了,那家伙被阴煞所染,生几天的病是逃不了的。
陈星本还笑着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周身释放着低气压,就连李淳风都被冻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陈星压着愤怒,捏紧了茶杯,三言两语简洁的将事情解释清楚,回想起小眼男子淫邪的目光,一时没忍不住怒气,将杯子捏碎。
李淳风更甚,直接把糕点盘子扫落在地,就差把桌子掀翻了,“混账东西!”
不是隔间但又竹帘垂落挡住的,又因是晚上,所以看不太清人,但还是有许多人听到动静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就听到两个年轻男子在吵架,声音时高时低,最后竟变成掀桌子了,在这普天同庆大热闹的日子,可别打起来呀!
店里的伙计,连忙拿着抹布走了上来,小心翼翼的躬身道:“二位怎么了?是不是茶水不合心意,小的给二位换了便是,今天上元节,难得好日子,有什么恩怨日后再说如何?”
李淳风双手抱胸,别开脸在一旁生着闷气。
陈星只好微微露出些笑容,安抚着店里的伙计,“没事,你把这里擦了吧,换壶热茶水,再上两碟点心上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叨扰各位了!”
陈星抱拳歉意的向着围观人群道歉,如此说了,众人便善意的笑了笑,转过身去,喝着自己的茶,赏着花灯。
茶楼伙计知道俩人不会再吵起来,连忙将东西收拾好,退了下去,不多时伙计又上了茶和点心,效率十分的高。
李淳风生了许久的闷气,滚烫茶水热气氤氲,在色彩斑斓的灯光下,越发看不清了陈星的脸色。
陈星倒是不受影响,喝着茶水望着街边悠闲自在逛着灯会的行人,神情舒适得很。
“你……你怎么不早说?”李淳风憋不住了闷声道,隐隐还有未发散的怒气。
要是知道那个混小子竟然占了陈星的便宜,管他是不是皇亲国戚,非得把他揍得爹妈不识,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下辈子做猪去!
他还把陈星拦下了,李淳风怔愣的看着自己拦人的右手,狠狠的拍了一掌,“这个破手!”
“诶诶,干嘛呢?我又没怪师兄的意思,作甚这样。”陈星好笑的将李淳风抽风的左手拍开。
李淳风本已经浑身舒畅,现在又堵得慌,拿着一碟子点心,靠在茶楼窗户边上道:“不要让我再看到他,不然……”
“哼!”李淳风重重一哼。
陈星闷笑一声,怕被李淳风听得,赶紧用喝茶的姿势遮掩,他这个师兄傲娇模样,实在惹人发笑。
这事也就揭篇过去了,陈星对于这花灯不甚感兴趣,坐在凳子静静的喝着茶,而李淳风则是抱着茶杯和点心,趴在窗户上看花灯行人。
见到几个长得年轻貌美的女子,李淳风这个偷看的人,还会忍不住脸红羞涩的别开眼,纯情得很。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街上万家灯火越发的明亮,李淳风往嘴里塞了块点心,不经意的瞥到一处,睁大了眼,糕点顿时卡喉咙里,他却顾不得那么多。
冲着陈星招手:“唔唔……唔,师……唔弟,你快快过来!”
见李淳风如此激动,陈星感到莫名,城里李淳风也没什么朋友,那只可是是李承乾了?
陈星心里一喜,提上放在桌上的木盒子,同李淳风一起站在窗户往下看去,下方有一行突兀的人。
为首便是惊才风逸翩翩少年郎的太子李承乾,而在他身后人,其中一个便是刚刚出言侮辱了陈星,抢了陈星玉佩贼眉鼠眼猥琐男子。
李淳风回身拿起茶壶灌了几口水,咽下了糕点,再看时,陈星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冷得可以结出冰来。
心下不安结巴道:“师,师弟……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星面无表情的看着,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落下一片影子,神色晦暗不明,只听冰冷刺骨的声音传来。
“师弟带你去平康坊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