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吼了一声,血水飞溅中甚至还保持着那一瞬的惊愕。
好,中了!
纪寒食接连着又是两箭,分别射断绑着两个小妖怪的绳子。
庭郁还好,从祭柱上一跃而下,可他家的小妖怪……竟是软绵绵地从祭柱上跌了下来!
“小佑!”
竹片面罩掉在祭坛血腥的池水中,纪寒食冲过去便抱起小妖怪。
夏长泽其实还算清醒,身上的伤也已经在自愈,只是失血过多不太有力气。这一刻被熟悉的气息和怀抱包裹住,便马上贪婪似地蹭了蹭大妖怪暖暖的身子,又忽然觉得浑身疼,轻轻漏出一声呻|吟。
呜……
纪寒食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捏在手里一样。小妖怪在他怀里颤一下,他的心就跟着疼一下。
黏在衣服上的血水已经冰凉,沾了纪寒食一手。猩红色,无比刺眼,染得他眼底也一片鲜血一般的红。
“馋哥!”
“馋哥,莫要耽误,上马快走!”
庭郁的吼声传来,他刚趁着白狼王受伤的短暂混乱,先闪身冲到旁边抢了两匹马。
而白狼族远远近近的守卫军,也终于不忘点起了狼烟、吹响了狼号。
那号声破空嘹亮、刺耳绵延,纪寒食和庭郁此刻都很清楚——不出一会儿,十里营帐的守军就将层层包围而来,要逃只有现在!
“想走?笑话!”
见他们要逃,狼王副将马上拔剑,带着数名精锐狼兵守卫从四方围杀而来:“胆大包天只身一个人闯来我十里狼营,还想全身而退?你以为你们能逃得掉?”
确实……若这样下去,定逃不掉。
纪寒食咬咬牙,目光一沉。
“庭郁,你带小佑先走——”
翻身下马,先是一弓扫倒近处两个狼兵,继而弯弓搭箭,破风一箭直直射穿那白狼副将的喉咙。继而将弓弦翻外充作近战丝刃,不管不顾直向着受伤的狼王冲去。
擒贼先擒王!
白狼王:“呵,自不量力!”
庭郁明明听见纪寒食要他走,亦知道确实该走,却动不了。
蛇梦的漆黑夜下,纪寒食只在眨眼间便已与那白狼王错身而过,漫天猩红的血点,狼王的利刃似乎刺透了纪寒食的胸膛。
“馋哥……”
一瞬剑,百骸寒凉。
按说,蛇都不怕死。毕竟全族族皆生性淡漠、大家都只是随便活一活而已。
庭郁自己在月沼,每天抓抓虫、晒晒药,日复一日,也过得无聊的很。
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却忽然想起来,窗台晒的一堆斑蝥忘了收,雉羽说过晚上要下雨的,这下全都要浪费了。
还有,馋哥生辰快到了,跟小佑一起准备了那么多礼物都没来及送出去。
又想起几年前还被狐狸骗走个坠子,一直都没能讨回来。
常常都想写信给去讨的。可每每提笔,却又不想浪费墨水给破狐狸,就这么搁置着……就这么死了,岂不便宜了缺德狐狸?
片刻之后,却见那白狼王的身子晃了晃。
一颗高贵的狼头,缓缓从肩头滑落。
纪寒食虽咳了几下,抹了抹唇边的血,终究是站定了,转过头来走回白狼王倒下去的尸身边,手中的弓弦缓缓滴下血来,一滴、两滴。
一时间,安静得很,只听得见呼啸风声。
狼族士兵黑压压地围了一圈又一圈,一时间静若寒蝉,无人再敢上前。
纪寒食拾起白狼王的项上人头,提着那狼头再度跨上战马,战马向前两步,狼族士兵齐刷刷退后两步。
……
两匹快马,在层林小道中呼啸疾行。
“馋哥,”庭郁道,“咱们已出了十里狼营,狼头……可以扔了!”
纪寒食闻言“噫”了一声,像丢什么烫手的山芋,赶紧把白狼王的头抛旁边草坑里,又皱眉在衣服上抹了两下。
刚才,真是难为死他了……
为了吓住白狼兵,单手拎着个这么吓人的狼头拎那么久!
若非逼不得已,纪寒食其实很不习惯做这种事。
他谨记小时候师父教过他——上天予你妖力强横,是让你用那力量护着重要之人,若尚有半分回旋余地,亦则切莫将这双手沾上鲜血。
唉……
不过刚才那情境……纪寒食看了一眼庭郁身后血迹斑斑的夏长泽,一阵心疼。师父他老人家若在,也只会说他宰了那狼王半点不亏吧?
“馋哥不好!”忽听庭郁道,“白狼骑兵像是追过来了!”
“!”纪寒食竖着耳朵一听,果然,身后隐约传来踏踏马蹄声,听着人还不少……至少有一整队的狼骑兵!
暗自咬牙。
果然,那群白狼不是傻子!他提着狼王的头,最终也只能吓得了他们一时而已,一旦剩下的白狼缓过劲来,这不?马上就追着寻仇来了。
“庭郁,再加把劲跑快一点,小不点你抓紧庭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