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梓纯时不时就扭头看看那只被遗弃在座位上的斜挎包,她隐隐有些期待着它的主人的到来,也隐隐准备着见到它主人时该说什么热络寒暄的问候,虽然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而且这一面还有些唐突。
星河灿烂,月色无边,那一晚,许韩风没有出现。
第二天在家匆忙忙地吃了早餐,秦梓纯抓上包就往学校赶去,路口遇到了一个红灯,120秒,她算得清清楚楚,踩着早读的铃声进入班级也是稳稳当当。
那个位置上终于坐上了人,那只包也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
秦梓纯在位置上坐下,拿出该早读的语文课本后漫不经心地瞥了她的这位同桌一眼。
他别不是睡美人转世吧?
她觉得这位许韩风同学从小到大应该是个不认床的乖孩子,不然怎么不论换座位到哪,他都能睡得踏踏实实,安安稳稳。
“啧,又睡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秦梓纯马上收回了视线,然后重新落回到自己的课本上。
那是许韩风之前的同桌,那个凶神恶煞身宽体胖的大佬,他的位置换到了许韩风的后面,看座位表的时候她有注意到,这位浑身痞气的同学有个十分正气的名字——陈建华。
这位建华同学的父母当年一定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一身正气努力学习,然后报效祖国建设中华,再为中华崛起而奋斗。不过很可惜,建华同学的路子走得有些偏,学习上进没学好,在学校里拉帮结派浑浑噩噩倒是学得很有天赋。
想到此处,秦梓纯嘴角不禁咧出一丝悲天悯人的苦笑。
“笑什么!”建华大佬捕捉到她的讥讽,立马踢了她桌子一脚。
桌子的震动惹得趴在桌子上熟睡的许韩风不耐烦,双眸紧闭的他“啧”了一声,随后换了个方向,把脑袋窝到了臂弯里的另一边。
两边都是不好惹的主子,秦梓纯蹙起眉立马朝陈建华“嘘”了一声,然后用书挡住自己朝许韩风那边的侧脸,小声说:“你慢点,你兄弟还在补觉呢。”
陈建华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计较,他绕过秦梓纯,坐到了她后面的位置上,然后把自己的包重重地摔在了他身旁的空位上。
三班的人数是单数,所以有一个人得惨兮兮的一个人一个位置,不过老师很懂行情,把这个位置留给了这位活祖宗。
不过陈建华单独一桌,他自己倒是觉得很自在。
教室里是朗朗书声,读着“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读着“不是春光,胜似春光”,读着“可怜飞燕倚新妆”。
许韩风的头背对着秦梓纯,他被头压着的手臂露在了黑发的下方,只只细白的手指不小心越过了楚河汉界,来到了秦梓纯的地盘上。
指甲剪得很干净,乌黑的头发很干净,唯一的突兀就是手指的缝隙处藏着淡淡的彩色的印记。
这八成是个苦命的孩子,晚上不睡觉给人家刷油漆赚钱养家,唉,可怜见的。秦梓纯这样想便觉得自己的同桌很让人同情,然后又暗自下决心不管这位同桌脾气有多恶劣,自己都要好好帮一帮人家。
这学校排课的老师太不够人道了些,把枯燥的语文课安排在了让人昏昏欲睡的第一节,而且还是连堂,这样一下来,能熬过半节课的人少之又少。
语文老师是个穿着棉质衫裙的女子,为何要叫女子,只是因为语文老师留着长长的头发,然后又将这长发一圈一圈地用根簪子盘起,这古韵气质,真真正正担得上“女子”这雅称。
见同学们都在趴桌子兴致不高,语文老师便点人起来一一朗读课文段落,碰巧这一点,就点到了眼皮都快要贴在桌子上的秦梓纯。
这一下,秦梓纯立马清醒地站了起来。
“你读读第五到八行。”
秦梓纯拿起课本发起愁来,自己刚刚都快睡着了,谁还记得老师讲到了哪篇课文。
沉默得有些久了,坐在秦梓纯前面的女生仿佛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于是偷偷回头悄声提醒道:“《离骚》。”
秦梓纯听到提醒,立马翻到了那一页,字正腔圆地朗读起来:“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她嫌逐字逐句读起来麻烦,于是放下书本,开始背起来。
这是她从小到大都会背的一首诗词。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语文老师略有惊讶,然后问:“你能把整篇背下来吗?”
她自信地点点头。
“你继续。”语文老师让她继续背下去。
她接着刚刚背到的地方,紧接着一句一句地背了下去,非常流利,连生僻字的读音都读得十分正确。
坐在前面的那位女生有些吃惊地回过头来,暗暗地给秦梓纯竖起了个拇指。
秦梓纯笑笑,背篇《离骚》而已,并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她刚刚差点睡着了,不知道这篇《离骚》老师请了很多同学起来朗诵,大家都是读得很吃力,或者读错很多字,唯独秦梓纯一个人不仅能十分流利地读下来,还能全篇背诵。
顺利过关的秦梓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之前紧张之余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许韩风不知不觉已经将熟睡的脸转到了她这边,他的脸陷在臂弯里,只露出了小半只眼睛,眼睛仍是紧闭,可眉间舒缓,是一副沉入梦乡的模样。
终于熬到语文连堂的下课,下一节是体育课,大家都在语文课上休养生息,养足了精力,就等着在体育课上好好玩一玩,不过对于女生较多的文科班来说,体育课的活动,大多都是就地解散,女生们三两成群去小卖部买饮料,然后找个树荫底下唠嗑,从八卦杂谈唠到人生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