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多弟,九宁故意拖拉了一会儿。
等了许久,没听见里面周嘉行说话,她试探着走到长榻边,掀开被褥。
周嘉行依旧没吭声,看样子没有要出来抓她进去的意思。
她有些感慨,合衣躺下。
大帐里萦绕着一抹袅袅茶香,静悄悄的。
隔着一道屏风,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睡长榻,都没说话。
安静了半晌。
忽然响起行军床摇动的吱嘎响声。
九宁立刻坐起来,望着屏风,神情警惕。
没有长靴落地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躺回去,枕着自己的手臂,还没放松下来,长靴踏过毡毯,脚步声朝她靠近。
周嘉行还是起来了,黑暗中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长榻边,俯身,拦腰抱起她。
九宁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送回床榻上。
“睡。”
周嘉行放下她,跟着上了床,卷起被褥盖到她身上,一只胳膊伸过来轻轻压住她,言简意赅地道。
说完,闭上眼睛,真的睡了。
九宁无语了很久。
她心神俱疲,盯着周嘉行近在咫尺的浓密眼睫,出了一会儿神。
周嘉行显然累极,很快睡熟了。
他连睡姿都一丝不苟,原本侧躺着,一只手紧紧压着她。睡着睡着又自己翻过身去,睡得笔直端正。
睡觉的姿势竟然这么正经!
趁他松开手,九宁慢慢坐起来,拥紧被子,背靠着床栏,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别人这么对她,她根本不会犹豫迟疑。
但这人是周嘉行。
她讨厌纠缠不清的状态,想趁这个机会和他理清楚所有事情,所以不怕他发疯。
既然要快刀斩乱麻,一起说开了也好。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想弄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别扭。
虽然说开的结果完全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平顺,相反好像更混乱了……
但至少现在她知道周嘉行在想什么。
九宁回想周嘉行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忍不住扶额,有些头疼。
不知不觉,天边渐渐浮起几丝鱼肚白。
凌晨,有急促的脚步声朝帐篷靠近,片刻后,怀朗的声音响起:“郞主,有急报。”
床上的周嘉行睁开眼睛。
他先扫一眼身侧,发现九宁蜷缩成一团靠在床脚,盘腿坐着,脑袋一点一点,在打瞌睡。
就这样坐了半夜?
他起身,手伸到九宁背后,扶她躺下,扯过被褥拢住她肩膀。
动作很轻柔。
九宁呓语了几声,以为他是照顾自己的侍女,眼睛还没睁开,自然而然抱着被褥蹭了蹭,撒娇道:“还早,不想起……”
周嘉行顿了一下,低头看她,摸摸她的发鬓,温和道,“不用起,接着睡。”
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不同于侍女带着宠溺、笑意的柔和嗓音,耳畔的低语音质沙哑,很有磁性。
九宁立刻醒了过来,眼睛睁大,眼神清明。
四目相对。
周嘉行没说话,收回手指,起身出了帐篷。
原来把他当成其他人了。
他迎着日出前冰冷的晨风走出去。
……
一个时辰后,天亮了。风雪隐去,露出微微泛青的天空。
营地的气氛明显凝重紧张了几分。
怀朗告诉九宁,周嘉行去另一处营地了。
她抬头望一眼阴沉的天,“什么时候出发?”
营地里已经传遍了,有一路援兵不战自溃,阿史那勃格那边孤立无援,情况危急,周嘉行正调集兵马准备支援。
怀朗道:“应该是今晚。”
九宁唔了一声。
她找来阿山,问他自己从牙人那里买来的革带有没有带来。
阿山挠了挠脑袋,“我不记得了……好像郞主拿去了。”
说起革带,他就想起那两只聒噪的大公鸡,不会下蛋,只会从早到晚打鸣。他实在烦不胜烦,很想宰了下酒,可郞主不让,他只能好生伺候那两只大公鸡,到现在还得隔几天去看一回,免得其他不懂事的军汉把两只鸡当成下酒菜给炖了。
听阿山提起两只雄鸡,九宁哭笑不得。
那晚等周嘉行等得无聊,故意作弄他一下,才会在他的书房捣乱。
藏两只鸡吓人这种幼稚的行为,放在以前,她不会这么做。但当时以为周嘉行的隐瞒只是出于忌惮周家,没想过会和他闹得这么僵,也就没想那么多。
说到底,因为一起北上,途中几个月朝夕相处,真的把周嘉行当成哥哥,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没有顾忌,才会做出那样稚气的举动。
阿山搓搓手,问:“九娘,要不再找几个牙人上山来?部落商队里有很多当牙侩的。”
九宁摇头道:“不用麻烦。”
既然东西周嘉行自己拿去了,那她也不必费心去找。
本来是准备送给他的生辰礼……虽然现在闹成这样,她还是希望东西能送到他手上。
九宁叫来多弟,梳洗打扮,换了件厚蜀锦翻领袍,头发也洗了一遍,坐在炉边一点点烤干。
午后,阿山和几个随从满脸带笑,扛着一只大口袋过来找九宁。
“九娘,你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随从们嬉笑着打开布口袋,一股难闻的气味钻了出来。
九宁掩鼻:“这是什么?”
阿山道:“是兽皮,我们从部落的牙人那里讨来的,羊皮、牛皮、马皮、鹿皮都有,还有老虎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