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收拾妥当,走出房门,看见外面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十分惊喜,两三年没看到这么大的雪了。
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是个好年景,爹爹和哥哥们的豆腐生意又可以继续做下去了。
此时江沛正拿着铁锨认真的清理堂屋到院门口石板路上的积雪,一旁还放着扫帚,已经清理干净的小道上因天空还在飘着雪花,又覆上薄薄的一层。
“呀,好大的雪!这么冷的天又落着雪,也不知道带个帽子!”见他头上身上都落着一层雪,忍不住嗔道。
“一点都不冷,还在出汗呢,不信你摸摸,我背着你去灶房吧,那边的雪还没扫,别摔倒了。”
铲雪铲的全身发热,他额头上还泌出一层薄汗,其实他们正房的檐廊有一米深,檐廊下只是被雪打潮湿了,没有积雪,可以沿着檐廊走到底,右拐走四五米有积雪的地方就到灶房门口。
江沛想着万一兰香真有身子,前三个月最容易滑胎,还是小心点为好,于是放下手中的铁锨走到她面前要去背她。
摸摸他的手确实是暖的,兰香便放下心来,抬手要去帮他把身上的雪拍掉,被江沛避开自己抖了抖,蹲着马步等着她伏上来。
梁朝女子自小受的教育就是以夫为天,女人不应该凌驾于丈夫身躯之上。兰香骨子里也有这种意识,但如今丈夫这么却宠着自己,心中感到十分的甜蜜幸福,哪个女人不想让心爱之人放在心尖上疼呢。
她犹豫一下咬着嘴唇,还是趴在了江沛宽阔厚实背上,环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颈窝处蹭蹭,露出甜美的笑容。
“搂紧点,别掉下去了。”江沛双手牢牢托住她,往背上掂掂,深一脚浅一脚的尽量平稳的走。
中午还要包饺子过冬节,兰香只简单摊几锅煎饼和两碗稀饭。吃过早饭,江沛想着先提前把面和好,放在那里醒着,这样包的饺子好吃些,还是三牛告诉他的。
结果面还没和好,三牛冒着风雪就过来了,进灶房看到正在和面的江沛,手脚显得十分笨拙,而在一旁择菜的兰香语气委婉的指导,不时的还夸赞他几句。
三牛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从一个专业的厨师的角度评判,他给二哥打负分,看那面盆上粘的到处都是面,恨不得糊到盆沿外,一点都不光溜,兑这么多水干嘛,和的面太软能擀吗?不沾到案板上才怪,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不由出声说
“二哥你行不行,不行我来和,你去帮嫂子择菜!”看他那和面的技术,三牛都不敢说让他去剁饺馅。
“三牛让你二哥试试,我看他劲头挺足的,万事开头难!多试几次就熟练了。”尽管兰香也看不上丈夫做饭的手艺,但是不忍心打击他,对他采取指导为主,鼓励为辅的政策方针。
“当然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最后在三牛很不给面子的亲自指导下,江沛才勉强达到他的要求,完成和面任务。三人都嘘了口气,江沛心想终于逃离魔爪,和次面像打仗一样。
三牛要剁饺馅,没他什么事了,想起要把院门外巷道里的积雪也要清理一番,这里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当然卫生也是一样,所以整个海棠巷特别的干净,居民的整体素质还是不错的。
活干完回灶房时看到三牛麻利熟练的剁饺馅,动作行云流水,颇具观赏性,江沛觉得他挺有大厨潜质的。突然灵机一动,皱眉思索一会,对着完全投入创作中的三牛道
“三牛,干脆离开包满香后你也甭去什么酒楼谋事了,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还会让你继续做个打杂小帮厨,什么时候混出头还不知道,不如自己弄个做吃食的小铺,咱们先从小的来!”
“对啊,二哥,我怎么没想到呢,租不起门面,我就像肆口摆混沌摊的那些人一样,凭着我的手艺生意肯定差不了,等攒些本钱再考虑租个小门面!”
他从跟着师傅做学徒时起,心中就藏着一个梦想,有招一日厨艺学成,努力奋斗争取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家小店,不过到了府城遭遇接二连三的打击,都快要把自己的的理想给忘记了。
今天被江沛提起,瞬间体内燃起一股创业的激情,浑身充满干劲,趁着在包满香的半年时间里一定要好好琢磨,研究出几样招牌。
有三牛这个厨师在场,冬节的饭菜做的很顺利,饺子包好后,又炒俩下酒菜,天冷他们直接把堂屋的桌子,书房的火炉移到灶房,三人在灶房里一起吃饭过节。
门外还在纷纷扬扬的飘着雪花,屋里暖融融的,兄弟俩来回碰着酒杯,畅想着美好的未来,顺便再聊些老家的人和事。
“二哥,你说咱俩过年都不回去,咱爹是高兴还是恼火?”
“恼火吧”
江沛明白他的意思,当时他坚持没要三牛还的两石粮食,在洛水镇的小院里吃的也都是他的,而三牛自己分的粮食留在了杏花村的院子里,他不回去自然会减轻江父他们的缺粮压力。
但江父是一个自尊心强好面子的人,两个儿子外出做工,过年连回来拜年都不回,肯定会大大的恼火。
“他有什么好恼火的,人家一家几口巴不得咱们不回去打扰呢,儿子孙子都有,又没人和他们抢吃的!”
尽管作为幺儿很得父母宠爱,但是三牛天生好像与江父不对盘,处处看不惯他的做法,经常能把江父气个半死,他觉得大嫂如此跋扈都是他爹给惯的。
“既然分了家,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管他们做什么,你和珍珠的年龄都不小了,要王叔和王婶面前表现的好一点,让他们知道你是有想法的好小伙,不会贪图他们家产的人!”
江沛不想再与他谈论有关江大牛和小李氏的事情,故意叉开话题。
“二哥,我晓得,自己的东西靠自己去挣,眼巴巴的瞅着别人的做什么!”
兄弟俩这边气氛温馨,而洛水镇杏花村则没这么和谐,江沛来府城前让收租金的仆人赶走江大牛小李氏他们。
当时几人怎么讲理都讲不通,只说房东要把房子收走,限两日之内全部搬走,并且同意退给他们租钱,最后无法只能重新搬回杏花村。
以往每逢过冬至节,杏花村都是异常热闹的,庄稼人比较重视节气,冬至甚之。
今年的灾荒使得村里特别冷清,有些像江沛一样逃难到外地,至今没回的,还有些老人因饥饿没挺过去的,人口一年中减少了近三分之一。
“平儿,你娘又没有给你做饭吃?下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给孩子煮点吃的!这老大家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回到杏花村,江父与江大牛又各住各院,按照分家后的过法。但每当吃饭的时候江清平总会跑到他们院里,告诉他们小李氏饭做的少,吃不饱饿的慌。
江父和李氏心疼孙子,就让他在灶上吃点,反正当时是按人口分的粮食,他们家江春枝和李氏都是女性饭量小,孙子偶尔在这里吃点也没什么。
结果另他们没想到的是小李氏这么过分,只要大牛外出做工,她就在饭点不再做饭,把江清平推给他们,甚至有时候自己抱着孩子也来打秋风。李氏嘟囔她几次,但每次小李氏总有理由反驳。
“他爹,你去说说老大家的,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咱们的粮也不多了,还有半年才接上粮食,别看平儿小,可哪次吃的不比春枝少,平儿在咱这吃可以,不过让老大自己出粮,当时分粮时可是按人数分的!家里剩的两石是三牛的,他过年回来吃啥!”
李氏故意把声音说得大声,好让一墙之隔的小李氏听到,但此刻江父蹲在锅灶旁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二儿子一下子买了那么多粮食,办席面没用多少,最后两口子离开村子时应该还剩下不少,那他的粮食去哪儿了。
刚得知老二在镇上租房时,他没多想,以为如老三说的让老二家的临时住着,但事后他仔细琢磨,很大原因是老二把剩下的粮食给藏到镇上的屋子里,因此在三牛走后,小院没人他才要住到镇上,打算帮儿子看着粮食。
没想到当他去查看时,房里竟然没有粮食,但原本江沛住的房子里的土明显被人动过,尽管重新填上,但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房门锁的好好的,没被撬过,一定是老二提前让老三挪走的。
哼,没想到儿子还和他耍心眼,他不知道这个二儿子从什么时候起越来越忤逆,心眼越来越多,根本不像以前他说什么都听,不敢反驳自己半句,粮食一定是放到亲家那了。这个不孝子,含辛茹苦养他这么大,反倒跟外人亲了。
难道在他眼中自己这个亲爹还不如岳父值得信任吗,老二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指不定就是姚老头一家在背地里鼓动的。
越想越气,等哪天碰到他们,一定要问粮食是不是在他们家,那是老江家的粮食,凭什么放在他们家,他家人口那么多,保不准把老二的粮食私下里给偷吃一些。
“吃就吃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能吃多少东西,再怎么吃他也是咱老江家的种!又不是进了外人的嘴里!”不像老二这个逆子,临走还把粮食留给外姓人,有种他别姓江。
李氏被他吼的也不敢说话,她觉得自家老头子越来越邪乎,总是和二儿子和三儿子置气,想起他们就咬牙恨地的尤其是老二。
从内心里讲三个儿子就数他最孝顺,虽然临走时闹腾一场,最后还不是心疼他们给了二两银子,还把分的六亩田留给他们养老。
她想不明白老头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弄得父子像仇人一样。天落那么大的雪,还不知道两个儿子在外面怎么样,老二家的肚子是否有消息,今年过年他们回家不回家……想着就忍不住哀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