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自问没有破绽。”就是楚皇都没认出她不是他老娘,但谢昀却一眼看出了。
“你问我就回?你是个什么东西?”谢昀扬手,小路子停住了后拉的动作。
楚皇被护在禁卫军中,严厉的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个假太后,“太后呢?”
“我在这里,她当然是死了!”她嘲讽地看着楚皇,掐着谢晔的手,也猛然收紧。
“呃……救我,救我……”谢晔被掐得直翻白眼,脸色煞白煞白,一半被掐的,还有一半被吓的,他长都这么大,只怕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危险的境况。
陈铭等人的反应还算快,既然知道那人不是他们楚国的太后,出手就没有犹豫,怎么都不能让一个嫡皇子死在宫门前。
那老妇也有这觉悟,她抽出怀里的匕首要去捅谢晔,却先被后心的一枚利箭取了性命。
“那边还有一个活口!”
谢昀指向那个中了他银针的孟老,银针上抹着的不是剧、毒,而是强效迷、药。
“小路子,回宫。”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楚皇了。
“陛下,多……多亏了,八殿下,”应森抖着声音,心有余悸地说。
这个时候楚皇要是死了,楚国有没有人能压得住,还真不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楚国会不会就此踏上赵国的后尘,谁也不知道。
楚皇没有回应,却勾了勾唇角,谢昀对他到底是有不同的。
“陈铭,严加审问,一定要问出太后下落。”
会遭遇刺客行刺,楚皇一点都不奇怪,赵国战事已经落下帷幕,晋吴魏都吃了一个闷亏,便是有间人入宫行刺,也属正常。
只是,他没想到,他们会将脑筋动了到老太后的身上,甚至他们还能让孟老背叛他,背叛楚国。
“是,”陈铭领命。
朝臣们心有余悸地散去,消息传到后宫,徐皇后差点当场吓昏过去。
“送十殿下去皇后中宫,”楚皇目光终于扫到那个瘫软在地,全身颤动个不停的谢晔身上,目光中是没多少鄙视,但对比救了他命的谢昀,谢晔这个四肢健全的儿子倒显得有些过于平庸了。
楚皇回走,却没回他的龙章宫,而是转道去了谢昀的紫云宫。
不无意外,他在紫云宫的白色蔷薇花田前,看到了谢昀,内侍不在,显然是被他打发下去了。
楚皇沉默许久,才开了口,“朕已经让陈铭去查了,有孟老作为突破口,你皇祖母……她不会有事的。”
谢昀没应,甚至都没转过木椅过来。
他伸过身去,轻轻一折,一支白色蔷薇花,就被他折了下来,“皇祖母突然要回来,是因为听说了我的事情吧。”
老太后一走都是好些年,云游是有,但更多时候,是找一个深山老林的道观寺庙清修,消息闭塞,从年初到六月,算起来时间倒是差不多。
这回却是轮到楚皇沉默,他想再开口保证点什么,但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能保证什么?他什么都保证不了。
再说出京的俞乔,单骑简行,数日飞驰,在离京的第六日才方抵达需和人汇合的桐城。
将马牵给伙计,俞乔走入这个酒香四溢的酒坊,“告诉林四酒,一个叫俞九的人找他。”
原本要招待俞乔买酒的掌柜,立刻严肃了脸,“公子这边请,我让伙计去请当家的过来。”
俞乔点头,随他走到隔壁的厢房里,又等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厢房的门才被推开。
一个高高瘦瘦,脸色有些异样苍白的青年,推门进来,年龄大致在二十五六岁之间,他在看到俞乔时,目光闪了闪,就再没其他异样。
他不仅人来了,手上还提着两壶酒。
他人很清瘦文秀,却没想到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酒鬼,他直接将一壶酒推到了俞乔的桌前,然后提起另外一壶,扯开封口,往嘴里倒了一口,又看向俞乔。
俞乔挑了挑眉梢,一样揭开,一样喝了。
扯着袖子,俞乔擦了擦嘴,“好酒。”
那青年没说话,又再敬了俞乔,喝了一口,再看着她。
俞乔倒还没有恼,他要拼酒,她就奉陪,如果这是他的规矩的话。
两壶酒,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干喝了个底朝天后,那青年才开口,认可了俞乔。
“你是俞九。”
“这话当进门时就该说,现在都没酒了……”
俞乔端着空壶,敬了敬,“我是俞乔。”
青年林四酒到底是做消息生意的,反应自是比沈岚琪要快多了,他喝了酒依旧显得苍白的脸上,多了几许异样的神色,“是你。”
俞乔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自也没有否认,“是我。”
话到这里,自然是没有什么疑虑了,那个青年从袖袋里抽出一张竹片,递给了俞乔,“我只找到了这个,至于你要找的人,应该就在桐城里。”
俞乔接过竹片,只扫了一眼就放到她自己袖袋中,然后她才起身,看向林四酒,“带我去吧。”
林四酒顿了顿,就也起身,“行。”
“你要找的倒也是一个妙人儿,”林四酒说着将俞乔引向了桐城的一个青楼,“他在里面当打手。”
“哦,现在被辞了。”
“贫僧不过多喝了点,多吃了点肉,多睡了会儿觉,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一个邋里邋遢,蓬头垢面的油头和尚,拍了拍他那身脏到不可思议的僧服,在将他扔出的那些人转过身后,随即怒瞪他们几眼,又悻悻低头。
俞乔走上前去,在他几步前停住脚步,“大和尚,好久不久了啊。”
油头和尚转过身来,眼珠子在俞乔身上扫了又扫,随即讪笑起来,“冤家路窄,贫僧走也!”
“噗通”倒地,他显然没料到,几个月不见,俞乔的功夫就有了这般长进,再不是那个他一跑,就只能追着吃灰的黑脸少年了。
俞乔冷着脸,狠狠发力,直接将油头和尚扑倒在地,握紧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打得可实了。
“哎哟,哎哟,疼死贫僧了。”
他叫得很大声,倒也不全是虚叫,俞乔这几下打得是真疼。
向来少有情绪变化的林四酒,看得有些目瞪口呆,苍白的脸上隐现了几丝看热闹的笑意,他是真没想到,俞乔让他找人,甚至亲自赶来桐城,是为了亲手揍人报仇?
“哎哟,哎哟……”
惨叫依旧在继续,俞乔好是揍了一顿,才提着油头和尚的后领走向林四酒。
“帮我找一个清净点的地方。”
“好,”林四酒点头。
被打得疑似昏迷的油头和尚,眼角抽了抽,继续哼哼。
林四酒直接将俞乔和这个酒肉和尚带回了他在桐城的住所,在西南河郊的小宅子,前后都没有挨着人家,的确够清净,就是杀人埋尸也方便得很。
“这是我在桐城的住所,借你几日。”
“多谢,这是找到人该给你的钱,”俞乔说着,将那和尚放下,还没等他爬起来,一只脚就踩在了他的背上,“至于……你继续找,有价值,我也不吝加价。”
林四酒接过俞乔递给他的银票,目光在扑腾个不停的油头和尚上滑过,就也点了点头,拱了拱手,从这个小宅子出去了。
“小兔……大爷,你打也打了,该消气了吧。”
那和尚扑腾着四肢,想要起来,愣是半步也没能移开。
“呵……”回应他的,依旧是俞乔的冷笑。
“我错了,我错了,大爷,我真的错了。”
“我的东西呢?”
俞乔不仅没把自己的脚移开,她身上的披风一扬,谢昀送与她的重剑直接被她插刀了油头和尚的颈侧边,冰冷的寒光,立即让那嘟嘟囔囔,哼哼唧唧个不停的油头和尚噤了声。
“丢……丢了。”
“那你就只能命偿了,”俞乔说着手已经握上了剑柄。
那油头和尚愣了愣,下一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还不时回头过来瞅俞乔。
邋里邋遢的一个粗汉子,就是俞乔再不以貌取人,也无法对他的扮可怜有任何波澜。
何况,她家里还有一个相貌天生就犯规的谢昀,俞乔的抗美,或者抗丑的能力,一直蹭蹭蹭地往上涨呢。
俞乔随意道,“弃尸荒野还要埋……直接扔河里,当年我没让你当成淹死鬼,如今再放手也不迟。”
“哭吧,怎么不哭了?”
“大爷,你说怎么办吧,东西我真丢了,你要不嫌弃……我肉偿吧。”
“我每天让你打一顿,不,两顿,你看怎样?”
又许久沉默,俞乔才放了自己的脚,任由他缩头缩脑地爬起来,“我能找到你一次,就能再找一次,下一次就没有什么肉偿的机会了。”
“贫僧不敢的,”他说着不敢,眼珠子却还到处乱飘,显然贼心未死。
“我的东西……丢哪儿了?”俞乔单手抬起重剑,直接放到了油头和尚的肩膀。
“嘶,怎么这么重,”他肩膀塌下半边,龇牙咧嘴,不堪重负的模样。
俞乔不为所动,随意他演,“你以为我方才为何要花力气揍你,我这手套上,抹了些玩意儿,是不是已经开始全身发热,发痒了呢?”
但即便如此,那个油头和尚还死抿嘴巴,不肯说出真话。
“我将你从河里捞上来,你不仅偷走了我仅有的粮食,还顺走了……我阿公最重要的东西。”
“你以为一根木棍一块破布,就能补偿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