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酒无好酒

陈家洛心中暗暗叫苦。自从他看到骆冰那一刻起,他就预料到了大事不好。然而气运丹田,却是一片凝滞,显然是中毒了。刚刚那杯酒……显然是先前乾隆派高个子太监敬自己的那杯御酒有问题。然而对方明明也陪着自己喝了一杯啊?为何那高个子太监如今却和没事人一般,站在一旁冷笑?不好,那一高一矮两个太监,也分别给了红花会众兄弟都敬了酒!那岂不是说,兄弟们除了少数没有饮酒和还没来得及被两太监敬酒的,其他人也都中毒了?看着两人手中,精雕细琢镶金嵌玉的酒壶,陈家洛这才意识到,这其中必定有古怪。只是此时意识到已经晚了,身临险境,又中毒计,这可如何是好?见陈家洛低首不语,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并不是说,陈家洛身为总舵主,遇事就必须立刻想出应对之策,人力有时尽,谁都不是神仙,遇事手足无措大家都可以理解。但是这低着头不说话,算怎么回事?哪怕你喊一声,大家拼了命杀出去也是个办法啊。此时哪怕再迟钝的人,都开始觉得不对了。皇帝已经离席而去,而周边兄弟们脸色都不对,这,这该如何是好?有人起身抽出武器,却感觉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也有人运内力却发现丹田处空空荡荡,内息滞涩无法调用……红花会群豪立时一片大乱。只有那一高一矮两名太监,此时见阴谋已经暴露,大笑道:“尔等已经中了吾皇妙计,还不投降留个全尸?”说罢手中酒杯往地下一掷,随着清脆的杯碎之声,从外间涌入数百名大内高手,各个都是手持刀剑,凶相毕露。两名太监掷完酒杯,见增援已到,心中便生了擒贼先擒王的念头,两人心意相通,如商量好一般,一左一右向瘫坐在椅子里的陈家洛扑去。忽然从栽倒在地的红花会英雄中,窜出三人,只见此三人行动迅捷,两人会同无尘道长、骆冰和徐天宏,去阻住那数百名大内高手,剩下一名老者直扑两名太监而来,显然是并未中毒,打了浑水摸鱼的主意。两名太监正是皇太后派来监视乾隆的迟玄和武铭夫,二人原本就艺高人胆大,见迎面扑来的只是一个老者,虽然来者速度惊人,但二人心高气傲,心下自不以为然,只是暂时放弃擒拿陈家洛的念头,一前一后,摆出一个古怪的二人阵型,想要杀鸡儆猴,企图用速杀的方式,惊骇众人,摧毁红花会群豪的信心。然而那老者看似其貌不扬,然则却是武林中公认的第一高手袁士霄。老袁为了替徒弟陈家洛张目,特地改服易妆为一个普通的红花会会众,混在众人之中进了雍和宫,目的就是不引人注目,以便在危急时刻可以出手。先前别人都在饮酒庆祝,只有他和另外几名机警的当家特意留了小心,有些菜肴张三吃了,李四就不吃,以保证万一发生不利的情况,大家不至于一起中招。袁士霄经验老道,早就暗暗觉察到这次宴请的气氛有所不对,只是一时看不出什么破绽,不便就此发作。他又是普通会众打扮,迟、武二人自然不会屈尊降贵去敬他酒,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毒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此时袁士霄见徒弟等人中毒发作,心中极为担忧,他一生也就这么一个徒弟,平日里视若掌上明珠一般,别人就算是对他态度不好,说话说得重了些,老袁都是心疼不已,何况如今身中无名剧毒,还不知会如何。好在既然乾隆抱着想要擒拿红花会众人的念头,想来不会下剧毒之物,无非是下了点会让大家伙儿暂时没有还手之力的软筋散之类的药物,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之忧。当下手里加紧,与两名太监战在了一处。甫一交手,三人都是各自大吃了一惊。武铭夫等二人惊讶的是,来的这位老者,武功居然如此惊人,若不是二人使出了祖传的两仪阵法,恐怕眼见就要吃亏。而袁士霄更加吃惊,眼前两个太监,名不见经传,纵使他在武林中身份尊贵,可说是无人不识,但这两人的相貌武功,却是根本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但两人武功却是极高,招式极其古怪,内力也不输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这也就罢了,若是仅仅如此,袁士霄一样有足够的信心制住二人,毕竟身为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绝非是浪得虚名。然则二人排出的阵势更为刁钻,仅仅凭着这两人古怪的身手,加上阵势的辅佐,居然就可以和自己堪堪打平。若是这二人身手再高一些,或是经验再老到些,袁士霄估计,自己身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美誉,恐怕就要折在这雍和宫中了。眼看着眼前的这二人怎么都过不去,而徒弟又在那里表情痛苦,恐怕是毒性已然发作了,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三人都是投鼠忌器,武、迟二人比斗经验极弱,还以为这老者只是红花会中身手普通者,那么剩下那些人岂不是更可怕?因此二人有些分心于剩下那些行动无恙的红花会会众,自然也不敢就此放手一搏,毕竟性命是自己的,两人只是遵太后懿旨来监视乾隆的,而不是乾隆的嫡系,何必替他效死命?而袁士霄更是忌惮二人武功,又怕他们转个身对自己的宝贝徒弟不利,于是故意且战且退,想将二人引开。三人心中各怀鬼胎,手底下却绝不放松,混战一场,数十个回合过去,果然被袁士霄渐渐引离了陈家洛所在的酒桌。武铭夫、迟玄二人只是应敌经验不够,并非是两个傻子,刚开始还以为对面老者武功不过如此,数招后就开始内力不济,步步败退,因此一直不肯放弃追击。然而数十招过去了,老者如风雪中劲松一般,历经风雨却弱而不倒,相反内力老辣,招式诡异,一套从未见过的古怪拳法,让二人反而有些应接不暇了,就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好在局势还在掌控之中,那些前来接应的御前大内高手,虽然被另外几个反贼拼死挡住,无法进得大殿来,然而其他那些中毒的红花会高手,则显然是毒性愈发发作得厉害,根本就没几个人能站起来了。两人心中暗笑,毕竟是宫中有名的毒药“七星破功散”,据传是当年从蒙古金帐汗国传下来的秘方,无色无味,一旦服用下去,短时间内任你是如何高明的武功,如何浑厚的内功,都是绝对提不起内力来的,甚至连像普通人一般正常行走都办不到,只能是任人宰割。不过这样纠缠下去,就怕迟则生变,若是不能一举擒杀红花会众人,万一有什么人借机逃走,乾隆那边恐怕无法交待。两人共使了一招阴阳相济,招式威力巨大,顿时逼退了袁士霄,然后武铭夫从背后摸出一件物事,双手一张,一件古怪的兵器使出,兜头便向袁士霄罩去,只听空中呜呜生响,古怪兵器旋转着兜向袁士霄的头颅。这件古怪的兵器着实了得,袁士霄左闪右避,却依然无法躲过,古怪兵器如影随形一般,追着他跑,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而迟玄则借此机会,重新扑向陈家洛,想要先制住这众人之首,彻底掌控大局。平日里袁士霄都是以拳脚与人对敌,以他如今的身份,只要对方不出兵器,即便再危急的形势,他也不好意思用兵刃对付空手的敌人,丢不起那人。只是此时对方先行动用了兵器,徒弟的处境又极为危险,袁士霄便顾不得那么多了,右手向腰间一探,一柄软剑便到了手中,软剑中灌入内力,顿时变得笔直坚挺,一剑刺向那古怪的兵器。只见软剑正刺中古怪兵器,却不想这兵器当中乃是是中空的,呈一个套子形,软剑只是刺了个空,一直刺到了底,才发出了“当啷”一声,而此时古怪兵器已经顺势套住了袁士霄的右手,不知武铭夫使了什么古怪,兵器口骤然收缩,露出无数尖牙般的细小刃口,眼见就要将袁士霄的右手割下。“血滴子!?”袁士霄惊叫一声,撒手弃剑,一个“懒驴打滚”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手缩回,整个人也滚向一边。“算你有些见识!”武铭夫一击不中,倒也有些钦佩眼前这个老者。“血滴子”乃是当年雍正在潜邸当雍亲王时,用来对付政敌和武林正派人士的大杀器,武林中也把那些效力于粘杆处,擅使“血滴子”的武林高手,称为“血滴子”。这些人都是些武林中人不齿的败类,但武功却是极高,往往借着雍正清理政敌的借口,做尽了坏事,双手可说是沾满了正义人士的鲜血。后来雍正击败所有兄弟,荣登大宝,反过来第一批要对付的人,就是平日里那些替他做惯坏事的“血滴子”,一壶毒酒之下,没人能够逃脱。据说剑侠吕四娘最后也是用了“血滴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凭空取走了雍正的首级,让他成为满清唯一一个尸身不全的帝王,也算是以毒攻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