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破寨

饮马川地处天津蓟县,离帝都其实并不远,这也是为什么在此打劫,收获颇丰的缘故。若是在关外,这年代那边人烟稀少,客户量太少了,如何能养活一寨子的人?因为山势绮丽,水绕峰环,以此唤做饮马川。饮马川四围都是高山,中间一条驿路,实在是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好去处。平日里这边盗贼密布,来往客商无不心惊,然而官府也是因为这里地势险峻,多次征剿都无功而返,索性也就不再理会,任盗贼横行。山寨处于山上要害,易守难攻,不过对于这一百多名身手高绝的大内侍卫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由于通讯不便,不能确定田归农是否已经上山,因此众人在徐阳的安排下,找了几间农舍,先行住了下来。至于那几家农户里的人,能在这山野间生活,又能是什么好人家,带上枷锁,先押回蓟县大牢,等回头将山寨之人一网打尽之后再慢慢审。等待了数日,侍卫们等得急不可耐,反而徐阳,天天修炼武功,有时还抽空炼几剂药,整个人忙得不亦乐乎。终于,在几个领头的侍卫都找了徐阳三四次,甚至都有人觉得阮士中是不是叛变了的时候,山上传来了约定好的暗号。一面铜镜被绑在了山腰间的树上,夕阳的反光照射过来,烁烁放光,河边的侍卫发现之后,上去找到了铜镜。铜镜下的石头,压着一张情报,打开后,是一张简单的地图,描绘了山寨确切的位置。另外还有三个字,农已至。徐阳一握拳头,事成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当夜,按着地图,一百多名侍卫,除了安排了三十人在山寨所在的山下埋伏,随时抓捕从山上逃下来的漏网之鱼,其他七十多人,加上徐阳,一行人偷偷潜上了山。有导航系统,徐阳如同神出鬼没一般,绕过了好几个暗桩和哨探,这些都是小角色,没必要打草惊蛇。远远望见了山寨里的篝火,徐阳做了个手势,众侍卫分成三波,按之前的计划,从各条山路上摸了过去。很快,战斗就发生了。这是无法避免的,也是徐阳期望的,这可以帮他清除掉一些山寨的兵力,也可以减少之后自己计划的意外。他所在这路几乎没有碰到什么阻碍,第一个冲进了寨子里。山寨依山而立,另外三面正好是三条山路。徐阳这波人是从东侧冲进来的,这是整个山寨防卫最弱的一面。阮士中之前特别标明了,这面是由山寨四寨主疯虎守卫的,而疯虎唯一的爱好,是好酒。阮士中事先已经和疯虎打成了一片,天天晚上陪着疯虎喝酒。两人此刻还在一起,疯虎已经被满口阿谀之词的阮士中,灌得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听到屋外有喊杀之声,疯虎酒醒了一小半,勉强起身要出外看一下。然而腰间一痛,扭回头一看,原本已经醉倒在一边的阮士中,此刻已经一刀刺进了疯虎腰间的要穴。一身酒气,仿佛随着鲜血都涌出了疯虎的身体,他瞬间就清醒了。然而,同时他身上的力气,那些平日里用不完一般的力气,也随着鲜血一起涌出,涓滴不剩。明白了一切的疯虎倒下了,他圆睁的怒目久久不能闭上。山寨已破。田归农在房中,心神有些不安。从太阳落山起,这种感觉就一直缠绕着他,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天龙门被攻破的那一天。之后他便逃亡江湖,在被通缉和被追杀的阴影下,逃亡了将近一个月,才终于躲到了饮马川山寨之中。然而才几天,他就从同样被通缉追杀逃亡而来的阮士中口中,得知天龙门如今的惨状。除了阮士中强行逃脱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被判了死罪,等秋后处决。罪名是谋反。如果朝廷知道了自己私藏闯王宝刀,这个罪名并不过。然而阮士中并不知道,所以他忿忿不平。田归农确实怀疑过阮士中的忠心,然而当他看到阮士中胸口那道几乎开膛破肚的剑伤,所有的怀疑都化作了难得的愧疚。阮士中作为自己的师弟,其实并没有从他这里获得过什么好处。他的武功是田归农父亲生前教导的,当田归农十年前接手天龙门后,阮士中的武功就停滞不前了。即使阮士中是天龙门内,不世出的天才,他的身份注定他已经不会再有太大的进步了。然而凭借着过人的悟性和勤奋,他依然成为了天龙门内仅次于自己的高手。而这次,正是因为田归农的师弟这个身份,阮士中被针对了,如果不是他暴起伤人之后脱逃,按照正常的操作,阮士中肯定会被提前处死。还好,师弟绝境求生,使得自己也平白多了一张底牌。否则全无势力的情况下,面对朝廷的高额悬赏,陶百岁未必就肯继续奉自己为主。更大的可能是被他抓住,拿去换取赏银和朝廷的一纸招安文书。如今有阮士中在,无论如何陶百岁都得重新掂量一下份量。再说自己在这里也是暂避,躲过这段风头之后,还是得去药王谷。起码那边不怕官府来抓捕,来多少,就能毒死多少。然而,才稳定了没几天,今天他居然又有了种不安的感觉。随着夜幕降临,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难道?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喊杀之声。急急冲到聚义堂上,陶百岁和阮士中都在,田归农放心了一些。起码不是陶百岁勾结官府出卖自己。不然怕是连逃都逃不掉。至于寨门之外的那些官兵,田归农并不是太放在心上。山寨有三条出路,人生地不熟的官兵最多不过能知道一两条,实在守不住了,自己跑路就好。至于陶百岁,自己又不是他爸爸,管他死活。跟着自己享受了十年好日子,是时候为自己卖一次命了。然而陶百岁的一句话,让田归农瞬间就如跌入了冰库一般,浑身发冷,完全失去了把控。“官兵是从三面杀上来的,有内鬼。”陶百岁咬牙切齿地说道。田归农狐疑的眼光看着面前两人,这一刻,他觉得每个人面目可憎,每个人都有嫌疑。陶百岁是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即使是背叛,也会有更好的方式,比起让官兵直接攻打山寨,他还不如开了大门领着官兵来抓自己。阮士中也不可能,虽然他是从大内侍卫那里逃出来的,但是那一剑绝对不是假的,甚至连他右手的肩胛骨都挑断了,一个废了大半武功的阮士中,还有什么用?用这种人来当内应,除非是那些侍卫疯了。但是,这两个人的嫌疑并不能完全排除,如果陶百岁就是安排官兵强攻,然后出卖自己洗白,也不是不可能啊。阮士中也是如此,如果他没能逃掉,在重刑之下,答应当内应也未必不会。至于山寨其他的首领,个个都有嫌疑,只是他们还在带着喽啰抵抗,没能出现在聚义堂而已。见田归农一直不发声,等得不耐烦的陶百岁索性抽出了腰间的钢鞭,面向阮士中,就准备动手了。在他看来,阮士中就是那个内应,毫无问题。他知道他不是内应,那么剩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面前这个深受重伤的阮士中了。可惜,田归农并不知道这一切。面对钢鞭,面对满身杀气的陶百岁,阮士中并没有动。此时他无论如何行动,都会让自己的境地更加糟糕。他唯一的生机,就是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田归农的性格。阴冷的声调,冲击着田归农的思维:“陶寨主,这就忍不住了吗?何不抓了我们师兄弟,去官兵那里请功?”陶百岁本不是机断之人,阮士中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他根本没听懂什么意思,拿钢鞭指着阮士中,却说不出什么辩白的话。他的行动远比他的语言更有说服力。一钢鞭下去,阮士中再说什么也是假的。在田归农眼里,却不是这样的看法。他只知道陶百岁要动手了,要对自己动手了,他连最基本的掩饰都懒得做了,直接就对阮士中和自己拔出了武器。你既然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了。陶百岁背对着田归农,一心想先把阮士中拿下,然后再说些什么辩白的话,来解释阮士中的污蔑。他对寨子里其他几位当家都是很放心的,多年的并肩作战,让他们互相信任有加。没有自己的首肯,他们绝对不敢做出勾结官兵,攻打山寨,捉拿田归农的事情。虽然之前他也动过出卖田归农的想法,不过多年来,田归农积威已深,在没有确定的把握之下,陶百岁不敢动手。尤其是之后田归农的师弟阮士中带伤上山,陶百岁更没有把握将两人都一举成擒了。山寨里的人虽然不少,但是高端战力却不多。所有人捆在一起,对付一个田归农尚且没有十成的把握,再加上阮士中这个不算轻的筹码,陶百岁没有信心能在不伤筋动骨的前提下,完成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