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人散布流言哪里有临川王府那些旧人厉害,而且他们深谙流言烂大街就没用了的道理,还做的虚虚实实,一开始并没有传出去。
临川王府的旧人里,有不少是曾经伺候过萧正德的,萧衍当年无子,萧正德就被抱养了几年,而这些人里恰巧有一个婆子是郗皇后赐下给萧正德的,曾经是伺候过郗皇后的旧人。
萧正德犯事后,这些奴婢也被驱赶了出去,很多过的穷困潦倒,这婆子家里的儿子好赌,于是便被设了局,一家老小的卖身契被攥在别人手里,又知道临川王府这些人的厉害,这婆子只能听从安排,去时任光禄大夫的丁建光那敲诈勒索。
敲诈的,便是当年丁令光在郗皇后饮食中下药的事情。
丁建光是太子的亲舅,丁妃了解萧衍的性格,自封为三夫人后从未为娘家谋过利,也没有和娘家来往密切,所以丁建光一直只有虚衔,没有实职。
这种敲诈无凭无据,丁建光肯定不会任她敲诈,但她说的太真实,连丁建光也不敢笃定没有,再加上丁妃和娘家不怎么来往,他也没办法立刻入宫去问,心中焦急之下,竟派人去杀那婆子。
这些人本就不是为了敲诈,而是等着丁建光中圈套,那婆子被追杀自然活不了了,但死之前已经知道可能有杀身之祸,便提前送了封书信入御史台,言之切切,甚至将当年丁妃如何买通她,代替自己做小皇子的衣服、如何给郗徽下药云云,说的详细无比。
她本来就是伺候郗皇后的旧人,当年郗皇后的喜好、生活习惯无比了解,这信只要萧衍一看到,就知道她确实是在郗皇后身边伺候过的,不会造假。
御史台收到信后,果然不敢擅专,连忙送去了宫中,萧衍果然震惊要求御史台暗中彻查此事,于是御史台查到了婆子的死,也查到了是丁建光的人下的手,现在死无对证,想要再彻查也没法往下查了。
有时候信任的崩塌就是一瞬间的事,根本无需证据。
萧衍的逆鳞是郗皇后,即便他现在富有天下,也无法遮掩他曾是个失去妻儿的鳏夫之实,而郗皇后和佛念的死,是他一直以来的痛苦和遗憾,也是让他无法逃避的自责。
在郗徽最需要他的那几年里,他在为了父兄复仇而征战,根本没有办法陪伴在她的身边。
萧衍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疏忽和冷落让郗徽郁郁而终,他在妻子死后第三年才让当时伺候郗徽有功的侍婢丁令光怀了孩子,如今突然一切都是后者的算计,于是那封信,让他的疑心和恨意就犹如蔓延上参天大树的藤蔓,疯狂地生长了起来。
无论是不是真的,在萧衍心里,这些就是真的。
这是唯一能洗脱他心中“愧疚”的契机。
二皇子的反击,反击的漂亮又隐秘,甚至连东宫那群人都无法猜度到所谓的“真相”不过就是场谣言。
正因为丁妃并非如同表现出的那般纯良,即使连东宫里的属官得到消息,都不觉得这件事是诬告,甚至连太子萧统自己,内心都隐隐觉得以她母亲的城府和手段,说不定真做出过这些事情。
之后的“东窗事发”,便更显得顺理成章。
丁妃在后宫中能坐稳这么多年,当然不可能只靠儿子。她一个微末小官的女儿出身,却能在后宫中诞下三个皇子,当然也有无数手段。
这些事情,在她安坐后宫时不会被揭发出来,一旦皇帝要彻查她,她身边总不可能都是硬骨头,往日里调整饮食、安排构陷,传播二皇子流言的事情,就犹如滚雪球一般一桩桩攀扯出来,越滚越大。
直到雪崩。
“这位丁夫人说到底不过是女子,只知道用些后宅的手段,却不知道这些手段在前朝之争里,委实算不了什么。”
如今在萧综身边最得势的门客苗文宠,笑得肆意张狂。
“而后宅女子能够动用的人手太少,左右不过是身边之人,只要牵一发便能动全身,可谓到处都是破绽。”
萧综下首坐着的几个臣子也是心情舒畅,眼看着辛苦数月的布局终于收了线,终日打雁的终于被雁啄了眼,都是痛快。
而萧综眼里也有笑意,但他笑的不是别的,而是之前父皇心急如焚的解释。